依舊是那八個白麵玄衣跳著儺舞之人,依舊是那口熱氣蒸騰,雕花銅鼎。
鼎中黑色漿液翻滾奔湧,宛如饕餮。玄衣少年蒼白的指甲撫過銅鼎的邊沿,空靈的聲音再度輕啟,“不過,你可知,有的時候,當神已無能為力,那便是魔渡眾生。”
月如雪一怔,還未來得及思索,那空靈的聲音卻再度開口,帶著些許的揶揄,“來吧,我的躑躅神女,用你自己,來拯救這地亡城中之人吧。”
月如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不過數步,便來到了銅鼎前,小心翼翼地將玉瓶裏的血液沿著鼎壁緩緩倒入。
黑漿翻湧,滋啦聲不絕於耳,一陣陣濃煙衝天而起,嗆得月如雪幾乎睜不開眼,但她還是忍著劇痛,顫抖著將玉瓶中的最後一滴血液都倒入其中,才緩緩收手。
黑色的漿液越發的濃烈,伴著陣陣的腥臭之氣。月如雪舉起右手,手中的匕首熠熠生輝,泛著冷月般的寒光,堅定地劃過如白瓷般的肌膚,留下蛇形的蜿蜒傷口,泛著鮮 血獨有的殷紅。
翻轉手臂,眼看著殷紅的色澤便要如靈蛇般彙聚而下,衝入那翻滾的濃漿。
哪知,一道溫柔卻深邃地掌力破空而來,月如雪隻覺有一股溫暖的力量將她卷入另一個世界,那世界,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失去了隻覺得月如雪整個人向背離銅鼎的方向倒下去,沒有摔在冰冷的白玉石板上,而是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帶著清冽的酒氣和不羈的疏狂。
是尹千觴。
玄衣少年百無聊賴的紫瞳中猝然泛起一絲異樣的華彩,美得炫目,似乎平靜而枯燥的劇情終於有了可看的變數。
他玉指頗有節奏的輕巧著銅鼎,滿眼的嘲弄,“怎麼?你要她背棄自己的選擇和承諾?”
雖然看不見,但是尹千觴還是昂熱地抬起了頭,似乎在用心平靜地直視著眼前的男子。“不,是我替她來完成而已。”
少年的聲音染了一絲驚訝,“你?”
“嗯,我。我也有我的選擇和承諾,我承諾過,要保護她周全。”
少年輕笑出聲,“好啊,有趣極了。”片刻之後卻又突然止住笑聲,原本空靈的聲音變得陰鷙而殘忍,“你可知道,承受那麼多人的罪孽與天罰,有著淺碧躑躅守護的神女都會萬劫不複,你一介凡人,注定會立刻灰飛煙滅。”
尹千觴淡然一笑,“我既然承諾了,便一定會遵守到底,萬劫不複也好,灰飛煙滅也罷,我都矢誌不移。而且,一切不過是你所言,你,終歸不是天,不是神。我的生死由不得你。我的生死,也不由天,隻由我尹千觴自己。”
平靜而坦然的姿態,讓波瀾不驚的紫瞳驀地卷起狂浪,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尹千觴。
可是,尹千觴卻渾然不覺。
隻是,溫柔地把月如雪放在一側,拿過她手中的匕首,堅定的步履來到銅鼎旁。
滾滾黑煙蒸騰,將他灼灼青衫都染上了一絲暗色。
寒光閃過,殷紅的血液如靈蛇順著他手臂蜿蜒而下,一滴一滴地滴到銅鼎裏黑色的漿液中,盛放出一簇簇絕美的淺碧躑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