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繁華落盡見真醇(3 / 3)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應龍天感覺身心異常舒暢,也許是許久不出屋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在月光的沐浴下,才略微有些暈黃。

“小天,彭尚書還有你舅舅想要從你這裏得到的是什麼東西?”一直忘了問這個重要的問題,若不是晚飯時李璡提醒,恐怕她還不知道問呢。

應龍天沉默,不作聲,周身的氣流一下子凝固了。

“汝陽王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隻有那樣才能決定怎樣幫助我們。”依蘭苦笑,一心的幫助他們,哪裏想到如今他對她還是有所戒備,更別提主動將事情遠遠本本的告訴她。

“一個藥方。”依蘭等到快要放棄的時候,暗啞的聲音再次傳來。

“藥方?”依蘭瞪大了眼睛,不相信聽到的是真的。她潛意識裏覺得十幾年費盡心思搶奪的肯定是什麼絕世珍寶,比如說鮫人淚、還魂香之類,最次也得是個超大夜明珠。

“對,一個藥方。一個滋補美顏藥方,卻也是一個最惡毒的配方。”應龍天肯定的點了點頭。

“惡毒?”依蘭不解。

“應氏代代出自杏林,祖訓有雲,每代由嫡子長孫繼承老祖宗的衣缽,庶子不管其悟性多高,皆不得學習祖傳精髓醫道,以保證應氏上下團結一致,不至於出現兄弟鬩牆的悲劇,更阻止了子孫自立門戶而使勢力消減的可能性。”說起往事,應龍天放緩了聲音,語氣也平和了起來。

“這麼做雖然有點不近人情,但總體來說還是為了大家能團結一致著想,也可以接受了。”依蘭心情霎時放鬆,隨著他的聲音進入了他講述的故事裏。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了幾代,老祖宗卻漏算了一點。人的悟性皆有不同,自然對醫道的理解也不同。隋朝末年,這一代應府出現了一對極有潛質修習醫術的孿生兄弟。早出生的是哥哥,名叫應祁承,晚半柱香出生的是弟弟,名喚應再興。兩兄弟雖說是孿生兄弟,性情卻大不相同,哥哥應祁承中規中矩,待人接物皆彬彬有禮。弟弟應再興處事靈活,自傲,且有些狡黠。他們兄弟二人自幼感情要好,應祁承便偷偷的將隻有長子才能修習的醫術傳授給應再興,手把手的教他。應再興的悟性比應祁承更勝一籌,時間久了,應再興的醫術便明顯高於應祁承。在他們二十歲滿那天,按照祖宗傳下來的習慣,凡是及冠的男子須外出雲遊義診三年。兄弟二人便在他們的成人禮的第二天各奔東西了。三年之後,兩人回府,在江湖上都闖出了不小的名堂,應祁承被稱為聖手仁心,應再興則被稱為鬼見愁。不久,應祁承接掌了應府以及旗下所有的醫廬藥堂,起初應再興盡心的幫助應祁承,隻是久居於大哥的光輝之下,才華被埋沒,得不到舒展,心裏難免漸生妒忌。況且,兩人在醫術造詣上分歧很大,應祁承墨守成規,從不用險藥救人。應再興則恰恰相反,常常兵行險招,活馬當作死馬醫。應祁承覺得弟弟這樣醫人,跟用活人試藥方沒什麼兩樣,殘忍至極,有違醫德。應再興卻認為這是正確的,推陳出新才能進步。就這樣兩人的分歧也來越嚴重,已經演化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一怒之下,應再興離開了應府,同樣以應氏醫道傳人的身份自立門戶,世人通常稱其為小應氏派。數年之後,兩兄弟再見麵時,應再興已是宮廷禦醫,專為那些後宮嬪妃們治療各種婦科病。他出宮正是為了找應祁承請教請教如何調配駐顏藥物。應祁承經不住弟弟的苦苦哀求,終於答應他一起研究。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研究古籍醫典,兩人終於想出了實用的藥方。就在終於完工的時候,兩人又出現了意見分歧,配方中有一味藥是嬰兒的臍帶,應再興卻認為隻有臍帶還不夠有效,若是用剛出生嬰兒的血熬藥駐容效果會更顯著。應祁承不想他竟然會如此的殘忍,當場大罵他冷血,並打了他。應再興憤然離去,兩兄弟至此徹底分道揚鑣。隋朝很快的滅亡了,應祁承帶著應府一家老小躲進了深山,不久傳來消息,應再興死於戰亂,駐顏之術也隨著他深埋地下。終其一生,應祁承都深深自責,痛悔當初私自傳授他醫術,累死了他,也白白害死了許多無辜的嬰兒。他臨終前在祖訓中加了一條訓示警斥後人,凡應家子孫,不得做宮廷禦醫,終其一生,救死扶傷以減輕罪孽。”應龍天長長吐了一口氣,這些事積攢在心裏這麼多年,像一個重擔壓在肩上,能夠一吐為快心裏也好受了許多。

“怪不得天吝山莊不願結交權貴。”依蘭猜測道,驚訝他竟然說了這麼長一段話。

“權傾天下者一個決定足以讓天下生靈塗炭,往往因為自私而害得百姓流離失所。祖訓禁止子孫為官,隻是不想我們推波助瀾,助紂為虐,成為罪孽深重的劊子手。這個故事隨著族訓代代流傳,每一個子孫自懂事起便知道了這個故事,算是引以自戒吧。”應龍天自嘲的笑了笑,祖上造的孽,祖祖輩輩行了那麼多的好事,依舊沒能庇護住後代。

“你舅舅怎麼知道的?”由於應龍天一直維持著同一個姿勢,依蘭唯恐他身體僵硬,手輕輕替他鬆鬆肩膀。

“我娘無意間說的,或許這就是命吧。說著無心,聽著有意。”這次應龍天並沒拒絕,舒服的感受著肩上的溫熱酥麻感覺。

晚風習習,月亮姑娘也像是被這溫情的一幕感染到,嬌羞了躲進濃厚的陰雲裏,給地上這對人兒製造氣氛。

“對了,剛剛收到了龍宇的飛鴿傳書,他已經成功的說服了藥王居的人,目前正忙著捉捕銜蛇,中秋之前便能趕會來。亦舒那邊進行的也很順利,已有不少收獲,你的腿能治愈的希望越來越大了。凡事都會否極泰來的。”依蘭話鋒一轉,說起了開心事。

“希望如此。”應龍天眼光深邃的看著遠方看不透的黑暗。

“我做了幾床羽絨被子,比較柔軟舒服。現在天也開始轉涼了,明日我差人給你送去一床。”直到酸麻,依蘭才收回手,背在身後輕輕摩擦。

“我想休息了,回去吧。”應龍天察覺到她的小動作,夜寒露重,她的衣服已經被露水打濕了,絲絲縷縷的貼在身上。

“恩。”依蘭溫柔的幫他偎緊了些袍子,活動幾下雙腿後,才緩緩的推著他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