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交心又彌彰(2 / 2)

這通脾氣來得誠然是如疾風驟雨一般的迅速,江炎心口被震得甫然一動,方知原來帛清麵上溫和,心裏卻其實是這般的在乎,也一直都在這般的隱忍。

這一時,江炎心口也猶如被浸染在五味陳雜的大染缸裏,層疊並起的一通心緒作弄的他幾乎窒息、有若沉湖!這其中有微驚、有隱然、有苦悶、有隱愧、也有微慍……卻唯獨沒有負氣。

“王爺。”又過須臾,在帛清那肆起的性子發泄的差不多、逐漸重又落回昔時的冷睿克製時,江炎終於啟口,麵目神情依舊如方才一轍的平和未變,邊慢慢起了身子,“江炎告退了,王爺好好兒休息吧!”因為心緒太繁冗,而急意又太紛遝,反倒堵得悶得江炎他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該與帛清作如何的自處。於是他選擇什麼都不說,就此默默然退下。語盡時也不待帛清再開口,他抬目看了眼麵目仍有些微起伏的帛清,後徑自一轉身便往房門外走。

“江炎!”身後衣袍擦著桌角的簌簌聲昭著著帛清的陡然起身,並一聲急急的喚。因短小而焦灼,也聽不出是否還存著別樣的氣慍。

江炎便停了足步,轉身向帛清頷了頷首:“王爺還有事兒麼?”

帛清喉嚨動了動,雙目神光落在江炎看不出絲毫別樣情態的麵目間,什麼也沒有說,隻一步步離了桌案向他那邊走過去:“本王方才激動了些。”頷首一歎,“你莫見怪。”口吻已然溫和發沉,卻看得出仍然是在竭力壓製什麼。

江炎本就沒有當真怨怪帛清,又覺原本就是自己心存愧疚,此刻當真承受不了帛清的道歉:“沒有。”他不覺頷首沉目,語氣也是沉仄的,“原本就是我的過處。但是……”複一抬雙目,卻變得欲言又止。

帛清張了張口,輾轉半晌卻也吐不得半點字句。複又頷首搖頭平複須臾,方抬目一顧江炎,語氣於沉仄裏變得微微平緩了些:“是不是跟你那枚白玉環有關?”心下一動,一時也不知這兩件事兒怎的就牽扯在了一塊兒去,但憑著起於心的一種本能的感應,帛清問得如斯直接。

江炎又一撼……這麼些年來,他跟在帛清身邊大幾個年頭了,憑著心中那種本能與默契,也不奇怪為何帛清會如此一語道破個中玄機。

是的,確實,那白玉環其實是一件信物,而他今日在漢王府一時心念所致、持著性子吹演出的這一闋《念嬌奴》,便是那予她信物的人所創後他耳聞目染徑自學會的。

若是知道漢王也識此曲,那江炎是斷不會在漢王府裏不加顧忌的隨心吹奏的!他隻恨自己即便一再的謹慎,這麼副隨意不羈的性格也總會時不時為自己招惹些微的麻煩,隻恨自己怎麼就那般的不小心呢!

即便在漢王問起此曲時,他以“聽錯了”為由頭給搪塞了過去,但看得出漢王心中也已有了個基本的囫圇猜測。他當時該把話說的更加圓滑一些,該裝出無辜姿態認下這曲兒是《念嬌奴》,並告訴漢王這曲兒是他聽一位江湖朋友吹演過的……這樣便明顯比那一句“聽錯了”而更能使人信服吧!

但這紅塵之中、大千諸事,一環一環全部都是安排好了的。該在何等樣的時辰地點、遇見何等樣的人、滋生出何等樣一段麻煩……沒有一處不含著命盤的欽定。如此,那些事後的悔不當初便又顯得其實是沒有什麼必要的了!

江炎抬目,一點一點與帛清有些深邃的目光直直對視:“江炎還是那句話。”他沒有直麵去回複帛清的疑問,卻又好似是默認了這樣的揣摩,沉聲正色,“無論如何,江炎都不會做出對不起王爺、對不起榮錦王府的任何事情。江炎隻會幫著王爺,隻會希望王爺越來越好的。”那麼其餘的,知道與不知道,當真還有那麼的重要麼?

江炎的性子帛清明白,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也自知是問不出所以然的,除了江炎自己想說。如是,在聞了這般樣的回複之後,帛清麵上也沒什麼明顯的變化,麵頰還是隱有抽.動。他頷首長長一歎,帶出涓濃而摻苦的心緒:“可是江炎……本王隻希望你好,我們都好。”若你不好,本王即便再好……也都不是真正的好!

簡單的一句話漫溯起來,不重,甚至輕飄飄的。而那隱在字裏行間並沒有言明的許多真味,江炎是一如既往的明白:“放心吧!”他迎帛清又行幾步,抬手搭上帛清一段肩膀,頷首沉目,“我們都會好的。”

江炎的話於之帛清,從來都是莫名安然。

帛清那心便寬了幾寬,沒有再說什麼。卻轉目又是沉沉長長的一聲歎息,複不再顧著江炎,徑自抬步出了廂房往院子裏去了。

留下江炎一人心沉五味,良久良久默默立於當地,沒做聲息、亦沒做感觸。須臾後一陣清風撩撥發絲,他方側首,於無聲無息處徐徐然一歎冗長,到底搖了搖頭,默默然行步出了屋子,靜靜帶起兩扇雕花的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