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尋訪茶道:中日茶道的碰撞與回歸(3 / 3)

這些是道具的完成,台灣茶人最大的努力,還在於他們努力翻閱中國古代茶書,尋找到自己的茶空間構造。一開始台灣的公共茶空間就走蘇州園林風格,慢慢地,有舞台經驗、畫廊經驗和深厚學養的茶人都進入改造過程中,使台灣呈現出多樣化的、真正具備中國古老文化特點的新老茶空間。解致璋的清香齋、周瑜的紫藤廬、何健的冶堂、林炳輝的食養山房都是如此,結合了宋、明文人的審美,使它們已經成為台灣最具吸引力的新空間。拿食養山房為例,需要提前預訂一個月,才能有機會去那裏享受一杯茶。

台灣茶道的最大吸引力,在於這些茶道的鑽研者都是文人出身,他們的興趣在於建設台灣茶道,雖然現在以茶道為基業,但並不追求謀利,他們的風格影響了台灣茶界。在台灣,一位茶課老師,絕對不會出售茶具和茶葉給你,這是與目前大陸茶界的紛亂局麵不同之處。

不過,台灣茶道的局限性也很明顯,因為其基礎,是以清香烏龍茶為根基發展起來的,所以他們所鑽研的泡法、器物的使用,很可能都隻適合於那個體係,並不適應於大陸博大的茶葉世界。台灣茶道的鑽研者之一李曙韻去年到大陸發展,因為她覺得,未來的茶道,還是會在大陸崛起,因為這裏有豐厚空間。“無論是與茶有關的物的世界還是人的世界,都太廣闊了。”她在大陸新開的茶空間還是叫“晚香”,想承載的是嶄新變化中的大陸的茶道文化。

尾聲:中國茶道的複興?

曾經有學者研究過,日本茶道之所以留存,是因為日本人有戀物的習慣。因為國土資源的匱乏,所以在千利休時代人們就發現,無法在日本大規模使用“唐物”,也無法像豐臣秀吉一樣用黃金去建造自己的茶室空間,而應該重新認識物,有意突出物的靈魂世界。千利休去世的時候,做了一柄竹茶勺送給他的弟子,這茶勺被取名為“淚”,物與人結合為一,迄今為止,許多日本茶道中人的器物是需要代代相傳的,很多人一生中隻使用一個茶碗。可是中國截然不同,我們並不珍惜自己的茶道具,總是隨著飲茶方式的更迭而拋棄。

台灣茶人的做法是,開始重新建立對物的依賴。這種依賴,並不是去追尋古董,或者購買名物,你可以用自己的手和竹木碰撞,做一個茶匙,一柄茶則,甚至去燒一個自己的杯子,這種重新建立起來的對物的喜愛,可以使人們更深地進入到茶的世界,這是一個人與物不分離的世界。

但是僅有對物的依靠還是不夠,喝茶並不是獨自一人的世界,即使是明代茶人拒絕眾飲的情況下,還是要求二三人對酌。台灣的紫藤廬主人周瑜發明了自己的“正靜清圓”的茶道,他說:“這是我個人對傳統文化,對自然美學的體會實踐,在閩南茶道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具有人格蘊涵的茶道。與日本的茶道‘和寂清靜’相去甚遠,我覺得這是很中國的茶道。”

周瑜對中國文化深入研究後覺得,中國茶道絕不應該照搬日本。就拿“寂”來說,他們要的是寂滅是佛教思想,中國茶道裏其實沒有這個東西。中國茶道,追求的是另一種愉悅,喝了茶,身體清了,精神鬆快了,茶友互相溝通,大家共同有機會享受這泡茶。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通過茶可以領悟到自然之美好,也能領悟到茶世界如何抵抗外界喧囂,這是周瑜所追求的中國茶道境界。

事實上,每個茶人都可以創造中國自己的茶道。在日本,我們反複征詢每一位茶人:中國的茶道能複興嗎?有兩位的回答特別讓我印象深刻。一位是熊倉功夫,他說,日本茶道是從規矩到心,你每日要按時做各種事情,奉行茶道的時候要一絲不苟,最後可能修行成功,成就了自己的茶道。而中國正相反,中國茶道是從心到規矩,是心裏想明白了,再隨手做出各種動作,這個特別難。但是,“並不意味著中國不可能複興茶道,你們有大量的茶種、有無比豐富的茶器、有那麼輝煌的曆史,這個心的完成,隻是時間的事情”。另一位回答我的,是京都建仁寺的方丈雲林院宗碩,他說:“茶道在人類曆史上的輝煌可能都是瞬間的,像你們唐、宋時期的茶道,我們的千利休茶道,但是櫻花不也是這樣嗎?一年365天都不開放,隻有10天燦爛無比。當然可以期待中國茶道的再次複興,因為土壤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