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艾是有理由相信,董智傳的陰詭多變並不是偶然的。
剛剛還隨意玩笑的他,與現在單手把著方向盤,陰沉著臉不時橫過頭看窗外的他,幾乎很難讓人聯想到一起。方艾隻看到董智傳的左手小指有些神經質地彈跳,身子略傾向於外側,下巴與手臂呈現一個非常僵硬的角度。
她細細想來,把在他下樓取車的短短幾分鍾發生的事像那些可憐可敬的驗證科的工作人員,不懼麻煩地把零碎的片段剪輯,化驗,判斷。當然,她認為自己幾乎沒犯了任何錯誤,除了因為穿長裙的時候,走路比平時慢了半拍,可當時董智傳竟少有的耐性地在旁邊亦步亦趨地守著她。
雖然她內心裏幾乎沒把他與柴狼虎豹等同,而董智傳自認識以來就沒有放棄任何一個可以跟她依偎靠近的機會,方艾把它歸屬於一種男人的本能,她相信這個時候把自己當作一個雌性動物比當作一個被盯上的女人更容易獲得心靈上的認同。隻是當下,董智傳不言而喻的疏離與抗拒,卻分明告知她一個事實:離我遠點。
想到這裏,她有些好笑,可又沒辦法真的笑出來,隻是扯了扯嘴角。再次肯定了董智傳的童年時代一定是非常黑暗的。
他們到達會所的時候,剛好過九點一刻,舞會似乎正在膠著開始,隻見著三三兩兩衣著豔麗的男女圍聚一起,不時又加入幾個新鮮的人。方艾亦步亦趨地跟在董智傳身後,隻是當一個男服務員差點沒把它的盤子撞到眼睛四處亂瞥的方艾的身上,董智傳眼疾手快地往後把她的腰一撈,精準地讓她避過眾目睽睽出醜的糗態。
那位服務生看著董智傳鐵青的臉色,隻能無奈地承認金錢上的不足,比個頭上的不足來得更令人可恥,這是他這個月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大賺一筆的良機,他知道今晚的客人個個身嬌肉貴,丟出來的金子也一定可以讓他擺脫一年的窘境。無奈今天運氣不佳,碰上這等事,也不敢等著那位怯然心驚的小姐道歉,隻賠著笑臉死命朝著董智傳道歉。
方艾嘴裏低著頭,嗡嗡地小聲說著話,“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卻被董智傳把腰一擁,那些原來就斷斷續續的字句就更是支離破碎,還沒出來早就散了,隻好怯生生地看著服務生低聲下氣地道歉。董智傳卻絲毫不理,瞥著頭隻看著那些燈火交映亮亮閃閃的酒杯。那個服務生看這邊的一點動靜早已引來其他人的關注,隻好更低了些姿態再三說:“先生,對不起。先生,對不起。”方艾無奈地拉了拉董智傳的衣角,希望他息事寧人,畢竟這事,錯在自己身上,現在反倒做起“做賊喊抓賊”的事來。董智傳隻作不理。
不到一會兒,就有一個身穿高檔西服的中年男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們麵前,他使了使眼色,很快讓跟在身後的另兩位高大的男子,把服務生請了出去。然後以卑微的口氣向董智傳鞠躬道歉:“很抱歉,給您帶來這些不愉快,對於我們工作人員的疏失,我們一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交待,另外,我們想請董先生與這位小姐不記前嫌,到我們會所的玫瑰花房賞玩。希望你們過得愉快。”
方艾在旁邊隻是點頭,董智傳一開始沉默不語,到後來從鼻孔裏不輕不癢地“哼”了一聲:“我不是仗勢淩人。”
中年男人隻點頭稱是。但他畢竟有些見識,他的服軟細微體貼,真誠如沐春風。的確,這般行止,竟比女人看來更加讓人信服與感慨。
方艾隻差沒吐血,對於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實在無法接受使用者一本正經的表情。
“那些花草,也不過如此。這個會所的太陽是向著西邊的,你懂嗎?”末了,董智傳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一本正經的中年男人,有一瞬間的僵硬,隻臉色有些蒼白地恭恭敬敬地送上一串連著銀鏈的精致物什來。方艾定睛一看,竟有三把長短不一製作精細的水晶鑰匙。
董智傳勾著嘴角接過,中年男子又靜悄悄地從他們麵前消失了。方艾皺著眉很看不慣這般霸道的作風,想撤開身子離董智傳遠遠的,才退了兩步,又被董智傳拉過,往前麵走去。方艾又氣又羞,看著眾女嫉恨的目光,荒唐可笑,耳邊傳來幾聲男子輕頑的聲音:“不知道……的玫瑰……欲仙欲死……你要得了,還不把家裏的……”
直到董智傳把她牽到所會裏一處僻靜的後園,耳邊隻聽到溫泉輕緩流動的微響,方艾才重拾回知覺。本是要奮力掙脫手的束縛,不料董智傳卻一點沒使力,反倒方向倒退了幾數才穩住了步伐。
方艾喘了幾口大氣,才鄙夷地說:“你也就這麼一點本事。”空氣裏含蘊著迷人的芬芳,似乎是沐浴又似乎是某種特別的花朵的香氣,方艾隻覺得皮膚一層層戰粟,又道:“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