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十六歲的某一天,依然是冷宮小島的大樹下。

“這次你可要認真一點。”莊像往常一樣撿起一根樹枝。每一次,他隻憑一根樹枝就能打敗手持赤練的我。

事後回想起來,他說這句話時候的樣子似乎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笑道,“放心,每一次都是。”我還不知道他即將要離開。

赤練與花瓣共舞,宮裝環繞的粉紗也盈盈若飄,我踏上那棵大樹,莊也跟著我踏上去,這一次,我如他所說的,盡了最大的努力。事實上,我也的確每一次都很認真,因為他太強了,我不得不全力應付。就算這樣,我也沒勝過一次。

幾次拚鬥後我們又重新落回地上,身形交錯糾纏得太快,我有些跟不上節奏,我需要一個機會。

他的武器僅僅是一根樹枝,這是目前我能找到的他的唯一弱點。

突破口在於,斷了它。

機會很近,近在咫尺,我卻感到有一絲不尋常。伸手去摸鬢邊,發現那朵被我用來裝飾的紫色花朵已蕩然無存。

而在我的身後,莊的手中正拈著那朵花,手指輕微旋轉。

他是什麼時候出手摘下我鬢邊的花朵的?

我的心亂了,在這一驚之下,反應便慢了一拍。機會還在,我驀地出手,哢嚓一聲,樹枝斷了。

可是慢了,還是慢了。

最後我險些刹不住車地轉了好幾圈,倒在地上,心有不甘,卻不知說些什麼。剛才他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居然便是亂了我的心神。

莊站在那裏,背對著我,“雖然你練得辛苦,可惜,你的師父實在是誤人子弟。”

我脫口而出:“不許你說我師父壞話!師父是除了父王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那時候,我其實還沒有真正徹底地認識到這個世界。

莊給我另摘了一朵花,別在鬢邊,我很開心。

但我第二天再來找他的時候,才剛到長廊,卻看到他向著宮外走去的身影。

而他發現了我,隻是簡單地告訴我,“我要去和一個人決鬥。”就繼續向宮外走去,步伐看似不快,可我怎麼跑也追不上。

我鍥而不舍地一直跑,鞋子的跟有點高,明知道可能會摔跤,我卻懶得去管,一味地跑著,我知道,他聽得見我跑步的聲音。

我發現,我根本已經離不開他,根本離不開。

莊停下來了。

我喘著氣,來到他麵前,我已經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樣的表情與眼神,但是他的神色很淡漠。

“什麼決鬥這麼重要?是和什麼人決鬥?”我急切地問著。

這個地方很空曠,基本上隻有幾根柱子,我的聲音在柱子間回蕩著,一遍又一遍重複著我的焦急。

我忽略了所有背景,盯著他看,想要看穿他心裏的想法。

他是否在乎過我。

這是我以前從來沒有認真考慮過的一個問題,此刻卻是近乎瘋狂地想要知道答案。

“我們兩個誰勝,誰就能成為那個注定要左右天下棋局的人。這是我和他的命運,也是天下的命運。”這是他的回答。

我喃喃地問道,“他……是你的師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