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露水濕重,但兩人卻都毫不顧忌,一路走得大步流星。公主雙腳酸疼,昨夜奔跑過度的雙腿如今隱隱作痛,少年遠遠地在公主身前探路,果斷地穿過一棵棵參天樹木,速度之快,仿佛追趕著腳下稍縱即逝的隱秘小路,公主咬牙跟上,臉上汗下如水。兩人步行在鬆針與枯葉上,一路踩著及踝的青草,頭頂的萬木傘蓋般伸展著樹枝,四周卻隻是挺拔得不像話的重重疊疊的樹木,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兒的啼叫,似乎還有淙淙作響的溪水聲。不過公主已經無暇細顧。又要注意腳下又要緊跟住疾行的少年背影,她已經忙得連扭頭的時間都擠不出來,少年速度太快,幾乎失去他蹤跡的公主拚命地往前趕,卻怎麼也不能縮短距離,身體早已麻木了,氣息不知何時就已不暢失調。回想著少年說的距離最近的一炷香的城門,公主感到既心虛又心悸。
不多時,少年在一顆樹旁立住,公主從立即追上,走過少年的時候公主才發現自己已樹林中穿出,並立刻看見一條真正意義上的路。她長籲著呼吸,心裏卻突然無比寧靜,看看眉眼含笑的少年,想著後頭遮天蔽日的樹林,再看看路上的馬車轍痕,無比真實又恍如隔世。
這條路寬若兩馬比肩,橫貫東西,兩旁樹林夾道,皆是看不出盡頭的濃密。從剛才走過的地形判斷,這裏該是山腳的位置。但四周一切都很安靜,附近絕不會有大的城都,即是說,距離公主要去的一炷香的城門,可能還有不少路程。公主早已是累得不行了,剛開始走的時候就幾乎是小跑般追著少年幾欲消失的背影往前趕,半道上就已經汗下如雨。倔強的公主默不作聲,硬咬牙撐了一路。雖說好歹是堅持過來了,但再往下還要這樣急行,公主可真吃它不消了。
站在路邊的少年對公主微微笑著說:“到這裏就可以慢慢走了,小姐昨夜在樹林裏待得太久,多少吸進些濁氣,不趁早出身惡汗恐怕會生場小病。”
公主頷首,當下略略心安,回頭往往來路,卻無法分辨自己是怎樣走出樹林的。
少年說:“走吧。”公主點頭,便要跟上去,但剛邁出一步,身體便不聽使喚地往前傾去,公主想要伸出右腳穩住身子,偏偏右腳不受控製地一動不動,眼看要摔倒在地,忽然雙臂一緊,被眼疾手快的少年輕飄飄拖了起來。公主正要道謝,少年卻開口致歉到:“都怪我,走得太急,忘了小姐昨夜已經被林裏的小鬼追得傷了元氣。”
少年解下背簍扔到路旁草叢中,再轉身背對著公主蹲下,後退一步,雙手反剪公主腳踝,一下便將公主攬到背上。少年邊起身邊說:“剩下的路程且讓我背你走吧,過了這段路,你稍微好點的時候就放你下來。”摔倒少年背上的公主隻覺一陣騰雲駕霧之感,一聲“大膽”尚未喊出便已被落在腦後。
少年又說:“現在讓我背著你慢慢走,等你休息妥了,路上出了什麼蛇之類的異物,我把你放下來,我們可以很快走脫,但若果出來蛇的時候你根本跑不了,我卻是不能背著你走掉了。”說罷少年便要上路,走了兩步,少年停下腳,轉身去到藏藥草簍子的地方。藥草簍倚在三尺高的草叢裏,說不清的藥材裝了滿滿一筐,還插著一把白淨光滑的木條。少年左腳一別,斜躺藥簍便立起來,少年微微躬身,右手從那把木條裏抽出一根。直起身把玩一樣看了看,又放回藥簍裏,再抽出一根,如此反複幾次,終於選出一支。少年把那支木條別在腰帶上,藥簍扔回草叢裏,這才轉身上路。公主在少年背後時起時落,起時耳畔生風,落時鼻尖都要觸到草簍裏的草藥,但就算是很近的距離,公主也沒看不少年選出的木條和其他的有什麼區別的。
少年步伐矯健,他不歇息地走著,似乎背上的公主輕如無物,樹木均勻有序地緩緩後退,太陽卻不知何時隱沒到雲中。不一會兒公主說:“這路真窄,樹木距離太近,兩旁連多餘的平地都沒有,這樣的小道遇到兩部對行的馬車該怎麼辦?”
少年笑說:“這條路常有來客,少有去者,兩車相遇的事,倒是還沒有發生過。”
公主奇道:“你不是說有商旅過往嗎。怎麼會常有來客,少有去者?”
少年說:“大概是因為這條路太長了吧,來的人都不願在回去了。”
公主便搖頭否認:“商人重利,隻要有利可圖,再長的路都不會嚇到他們;再說,難道隻有從東往西穿過無妄林的久京商人,卻沒有從西往東去久京做生意的麼?”
少年說:“小姐此問很是有理,晨時怕小姐衝動走岔了路,所以告訴小姐無妄林的夜路商人不行;其實從早前開始就再沒有人從我們後麵的路出無妄林了,當時小姐心緒不寧,怕小姐聽了這話以為無妄林能進不能出,受驚更甚,所以編了瞎話欺騙小姐,還請小姐原宥。”
公主問:“為什麼沒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