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說:“誠如我剛才所言,無妄林的路太長,走過一遍的人就不會再想走第二遍,所以來客穿過無妄林之後便會從其他的路返回。”
公主心想要有近路,誰會繞遠道走無妄林呢?要是無妄林是近道,那麼走其他的路不是更遠嗎?少年這話真是不清不楚。再一想,發覺少年這話大概是討休息,便說:“我們在這裏歇息一下吧,本殿——我也不急,不是非得一直趕路。”
公主剛說完,南邊的樹林猛然撲哧出一群飛鳥,飛鳥騰起,展動翅膀的聲音在安靜的林間小路十分刺耳,公主花容失色,嚇的什麼也忘了,隻緊緊伏到少年背上,待得那群未見其影的鳥群又沒深林另一端,公主抬起頭,臉卻變得紅了。
少年不語,仿佛表示自己並不像公主想象裏的軟弱,走得比先前更穩更快,一副絲毫看不出疲倦的模樣。不時公主又說:“你的藥草怎麼辦,不會有人偷偷拿走嗎?”
半響,少年回答:“簍子和藥草都在山裏,沒人能拿走所有的。”
公主又說:“那些小棍子是用來做什麼的?剛才為什麼要選一根木條帶走?”
少年抽出腰間的木條給公主,說:“這木杆是羽箭的杆,路上假如遇到危險,可以用來保護自己。”
公主接過,左手抱緊少年的肩膀,右手接過這三尺左右的“箭杆”微微一愣,問道:“這個怎麼保護你?”
少年隻說:“你仔細看。”
公主看著手中箭杆,隻見木質光潤緊致,迎光而視,表麵宛如玉石一樣光滑白透,公主吃驚地把頭往前探,不顧儀表地大聲問:“這個!這個是個什麼木!”
少年笑起來,說:“無妄林裏的東西,我叫得出名字的不少,可總有我不知道的,生出這種枝幹的樹木就是其中之一。”
公主大失所望:“這樣啊……那也對,我見過的花木也不少,這種木質卻聞所未聞,不過,這木條這樣細小,不能作為武器啊——打打草蛇是可以。”
少年便說:“小姐果然聰慧,這木杆就是用來打草蛇的,身邊帶著這種木,剝去皮質散發的味道可以驅趕相當惡毒的草蛇。”
公主好奇道:“是嗎!為什麼……”
少年說:“山中所生之物總有相克,我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公主喃喃道:“總有相克?”說著四望,想要找些什麼東西問問少年那東西被什麼克,又能克什麼,四顧不見可以發問的東西,望向兩旁的樹林,樹林隻有幾縷霧氣。於是公主說:“都有些什麼和什麼相克?”
兩人攀聊起來,公主不停發問,少年便說了些妖亂和無妄林的事。還給公主講些奇獸和異聞。
被早晨幾淨的空氣滌理得神清氣爽的公主終於擺脫了昨晚禍事遺留的驚恐,當下眉目喜悅,興質越發高漲,言語漸漸多起來。公主說得多了,少年話便少得多,隻言片語,應對公主敘述中的詢問。少年一直沒有詢問公主是否休息妥當,對此公主也就不作聲地把攬著少年的雙手緊了緊,放心享受著少年後背的安穩。在少年給她說了鳳凰羽毛令人起死回生的故事後,她開口詢問道:“昨晚的花燈會很精彩的,你去了沒?”
“花燈?”少年不確定公主所說字詞一般回頭問,又忽然聽懂問題一樣在問出問題後立即回答:“那東西我是很久不看了——。”
公主打岔到:“是啦!昨晚你都在無妄林找你的刀,唉,你不知道禮佛節是很重要的節日,也不知道禮佛節最重要的事就是花燈會。”
少年搖頭,說:“對於必須住在比城牆矮的屋宇裏的凡人百姓,禮佛節和放燈當然無比重要,禮佛是呼喚神佛傾聽,放燈則是開始對神佛祈求。”
公主說:“對啊,但我知道,有些人是不靠祈求獲得心儀之物的,我父——父親大人就常說:禮佛放燈年年都有,在從前幾百年就開始,以後的幾百年還可能延續下去,而人這一生太過短暫,要是不靈豈不浪費,假使有用,許願的人太多,等不到神佛實現我的,此生便已了了該如何是好。不如想要什麼便自己去拿,神佛省事,我也不枉此生。”
少年笑道:“小姐的父親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公主下巴高高昂起,仿佛說,那是自然。
得意的公主開始覺得少年是個不錯的人,便說:“你家住在那裏?這一夜都沒回去,父母會不會擔心?”
一陣靜默,少年未曾聽聞般一言不發,公主以為自己說得不清楚,對著少年耳側又說了一遍:“我是說,一夜未歸,回去之後尊父母不會罰你吧。”
少年依舊沉默不語,氣氛尷尬地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