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脫逃(三)(1 / 1)

憐景緩緩搖頭:“不打緊,時辰也不早了,這些折子明兒個再看吧!”

“他走了。”皇帝輕聲道。

憐景看著他落寞的臉,應道:“嗯,我知道。”

皇帝歎了口氣不再多言,良久方才低下頭瞧著躺在自己懷裏的憐景問道:“你這麼晚了來找朕,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憐景提了提嘴角,那笑意是如此的勉強,令皇帝心生出幾分不安來。

隻見憐景起了身將一張信箋放到皇帝的手中,道:“他說要離開帝都,約我們前去,當是餞別。”

皇帝將掌心裏的信箋握緊,低了頭定定地望著此刻目光有些淒迷的憐景道:“該來的總會來,我們逃不脫,亦無需心存僥幸。”

憐景閉了眼,無奈地點了點頭:“我會去。”

“朕亦然!”皇帝再次用力地握了握憐景的手,仿佛是在昭示著自己此刻的決心一般,憐景一驚猛地睜開眼睛看著他,但見他的眼底是那麼深刻的堅定之色,良久,她緩緩提起嘴角。

便似是生來就有的默契,好,我們一起去。天涯海角,一起去。

“他是我的師傅。”

“我自小便習慣了依賴著他,他向來都是那般的好脾氣,不論我犯了多嚴重的錯,他都會那麼堅定地守在我身邊。”

“往日種種,都還來不及消散。”

憐景倚在皇帝的懷裏緩緩閉了眼睛,皇帝低下頭心疼地撫著她的臉頰,卻是一個安慰的字眼都說不出口。

馬車如常轉過巷角停在了那座宅子前,皇帝輕輕拍了拍憐景的背,柔聲道:“到了。”憐景點頭,起身下了車,緩步行至那門口,便是一動也不動地立著,抬起的手屢次被心中積澱的情愫擊潰而緩緩落下。皇帝亦是不言,隻立在她身旁,這是她要做的事,他知,隻守著便是最好的方式。

“該來的總會來,我們逃不脫,亦無需心存僥幸。”憐景想起那日皇帝的話,心裏忽然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該來的總會來,既是如此,何苦作繭自縛。

憐景緩緩抬起手,推開了眼前的大門,夜涼如水,柔和的月華灑滿庭院,青石板的茶幾上不再是濃香依舊的茉莉清茶,雖是有酒有菜卻仍沒了往日的那般愜意。皇帝握了握憐景的手,拉著她大步邁入院內。

那人倚在二樓的廊柱上,望著院子裏那張日漸清瘦的臉龐,終還是牽累你受了苦,我本不想如此。

“公子。”雲兮立在東方流白身後輕聲道,“您該下去了。”

東方流白回過身,隻緩緩點頭。

在憐景的記憶裏,一直都有這樣的場景,每次父王外出狩獵回來,都會大擺筵席慶祝,這是圖爾的規矩,素來如此。而令她印象深刻的,卻是每次父王回來,草原上都會響起的笛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縈繞在整個草原的天宇之上,便似是有了靈魂一般,久久不曾散去,那盤旋在半空的蒼鷹,似乎都為此而駐足傾聽。那是蒼都最動聽的聲音,至少在憐景的心裏一直是如此。而那笛聲背後立著的,便是她最最心疼的人,她知他的不快,知他的難言淒苦,知他的勉強笑意,但是如今的她,卻發覺自己原是一無所知的,確是自己自以為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