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受不了這兩個字,“沒用”。它能把一個男人徹底地擊垮。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發現更合適的字眼,能更傳神地形容一個男人的廢材。簡單,幹脆,利索,輕輕鬆鬆就把一個外強中幹的男人給收拾了。
我滿腔怒火。我想拔腿走人。但是想到蔡段長承諾的鐵路公房,我又忍住了。我不在乎這個盛氣淩人的小娘們,但是我必須要認真地考慮一下即將到手的房子。生氣,即使再生氣,何必又和錢過不去。
我說,你給指導指導我就敢開,以前沒接觸過。
向蕾悻悻地說,算了,我來開,你老老實實坐後麵。
向蕾跨上去,把好方向。我也裝著高興的樣子坐上麵。
這種迷你摩托一個女孩子開最好,帶個小孩也湊合。兩個大人一起上去,就對它形成了壓迫感。即使我坐後麵,也能感覺到小木蘭不堪重負。雖然速度也上去了,但是它吐氣的長音,發動機突突的響震,以及穿行的步伐,遠遠比不了我在馬路上目擊的靈巧。
我心裏有氣,本來還想趁著這個機會,對她耍些小動作娛樂娛樂的。現在純粹出來陪她出來玩,給她當道具。
出了小區,到了河邊,馬路寬闊起來,向蕾放大了油門,木蘭沒有如離弦之箭飛速奔馳,大約也就是五十脈的樣子。說明書上說是可以達到八十脈的,速度表盤上也有八十脈的數字,但是實際操作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時速指針永遠都達不到六十脈那個點,哪個廠商不對自己的產品“虛火”幾句。這一點,全國人民都承認。
開了能有十分鍾,我屁股盡量往後,不讓自己的身體靠近向蕾。同時,因為木蘭開起來,把向蕾身上“罪惡四代”香水味兒一股腦兒地灌進了我的鼻子,這可是個崔情的玩意兒。
我心裏盡管不快,但是欺騙不了我的身體。荷爾蒙說上來就上來了,小弟弟還是不爭氣地站立起來,筆挺筆挺的,它可不是一角錢買塊糖就能哄住的。所以,我的一隻手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安撫我的小弟弟。至少,這個時刻充滿生機和活力很不對,顯得我對這個小娘們有多渴望似的。
她這兩個字深深地刺激了我,重挫了我,現在,即使她脫光了,我也不願意上她。
如果擱以前,我肯定兩隻手會不老實地繞過去碰她的胸,摸她的屁股,摟她的腰,蹭她的腿,現在,我什麼也不想動。
人和人之間的交往,其實不需要更多的語言,肢體的動作更能說明一切。還有女人的第六感,第六感往往是對的。
我和她在顛簸穿行的木蘭車上,像模像樣地保持了一段距離,沒有以往的活躍,沒有以往的甜蜜。向蕾應該都感覺到了。
向蕾起先也不說話。後來,她停下車說,你煩不煩,至於嘛,不就說你一句?不像個男人,小肚雞腸。
我說,你說我什麼了,我不知道。
向蕾說,你心裏知道,你別裝作不知道。
我振振有詞地說,我真的不知道。我在心目中又給她記了一筆賬。“不像個男人”,她說我不像個男人。那我是什麼?是從哪個星球上來的怪物。
“沒用”,“不像個男人”。我真算不準,這個女人怎麼會如此地刻薄別人,她對自己的家人是不是也一向如此。
向蕾說,真沒意思,我們回去吧。本來我想出來兜兜風,一塊高興高興的,好心情全給你破壞了。
於是,木蘭掉頭,重新往回開。
向蕾說,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直筒子,想到什麼說什麼。你要受不了,你自己選擇。
我不說話。但是,一瞬間我怎麼想,我是知道的。向蕾這樣的女孩子已經被她的上一代給嚴重地慣壞了,說話、吃飯、辦事,一切的一切,統統都以自我為中心,從來不會顧及別人哪怕一點點感受。
她的心中隻有她自己,沒有一點多餘的空間可以考慮一下別人。問題是,她就是一個破客運員,我真的不知道她哪來的自豪和優越。她這樣的普通工薪家庭,遠城多的是啊,她太拿自己當回事了吧!
無用,兩個字就氣著我了,我承認,我也是自尊過頭。文學青年沒有自尊和敏感,就不會寫出動人心魄的文字。我也有點小家子氣,為了蚊子大點的私利,委屈自己,放低或者貶低自己,我為什麼要向她低頭?我要做回我自己。
回來後,上了樓,徐春燕把飯做得差不多了。桌上擺了切牛肉、香腸、德州扒雞、爆炒肥腸,還有西蘭花、家常豆腐兩個素菜。難得的是,向天虎居然回家裏來了,那是我的準嶽父大人。頭一次見麵,我不禁有些誠惶誠恐。
徐春燕在單位整天見,早沒有了新鮮感。向天虎雖然是一開火車的,人稱大車司機,長得卻是相貌堂堂,很是威武。一米七五的個頭,剃得發青的絡腮胡子,端著方步,挺著脊梁,如果在路上見了,我多半會以為他是個處級幹部。也難怪他在舞廳溜達幾圈,就有女的主動靠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