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就是食品廠商店櫥子最上麵堆的那些啊。
清河說,沒印象。
母親說,就是七毛錢一個的那種。
清河說,那也算蛋糕啊?
清河說,咱沒錢了嘛?
清河說,好吧。
母親說,再給你買盤鄭智化的磁帶。
清河說,好啊,那我就不要蛋糕了。
母親說,要要要,沒有蛋糕怎麼叫生日呢?
決定好了,兩人前一天晚上就去買。清河很興奮,說,媽,鄭智化的歌很好聽呢!
母親說,是啊,媽媽也喜歡。
路上遇到一老街坊,問你們去做什麼啊?清河喜滋滋地說,明天是我生日,媽媽帶我去買生日蛋糕和磁帶呢。
她說,是嘛?阿姨剛從廠裏回來,這裏還有剛做出來的豆奶,來,帶幾袋!她掏出來三袋塞給清河。
媽媽趕快說,怎麼好意思這樣!
她說給孩子喝著玩吧,反正不花錢。
母親說,清河,謝謝你姨。清河說,謝謝阿姨。
那時天還很清,有很多星星。母親花兩塊錢買了盤鄭智化的《星星點燈》,還給清河買了一個很貴的大五角星泡泡糖。
母親想陪他多逛逛作為補償,在外麵看風景是不花錢的。清河已經等不及了,那個晚上,聽著新買來的歌,喝這豆奶,七毛錢的蛋糕等到明天生日正式來了時候吃。那個晚上,清河過得很快樂。泡泡糖嚼了半夜,吐到一個杯子裏,用水泡起來第二天再吃。
第二天早上,五角星泡泡糖已經硬得嚼不動了。
那個晚上,清河窩在被子裏哭了整整一夜。
即將手術,王新蓮、柳韻、顧豔梅、初得誌都過來了。
白天的時候,醫院說不允許進食,腸胃裏麵像還沒有排盡的東西,又頂住饑餓猛灌礦泉水,最終達到了手術要求。
王新蓮重重地拍著清和肩膀說了不少的安慰話,清河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句也沒經過大腦。
柳韻一直守在病床前,顧姐遠遠地看著清河,眼淚汪汪欲言又止,清河鎮定地朝她微笑著點頭,還輕輕地眨了眨左眼,意思是放心吧。可清河的眼眶卻不爭氣地潮濕、潮濕,擔心淚水溢出眼眶,他掙紮著把目光移向半空,再輕輕合上。
被推進手術室時腦子裏出現斷檔,思維變成漫天的沙漠,無邊無際,世界失去了色彩,漆黑,煞白,不知道該想什麼,反而什麼也想不起,心髒超負荷緊張地跳動。
反正覺得此時就是刀板上的肉了,聽天由命吧。
清河極力保持清醒,還免強笑著和麻醉師和周圍的人打著招呼,企圖用表麵的平靜來掩蓋內心的慌亂,但可以感覺到肌肉的牽強和韁硬,耳朵邊麻醉師反反複複說,放鬆,放鬆,再放鬆。放鬆,放鬆,再放鬆……
神經慢慢發木,麻藥勁上來了,大夫用牙簽戳了戳他下腹的幾個部位,問他很疼嗎?等到清河說都不疼的時候,就開始手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