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這頭，楚清河沉默了。對於孫濤，他還是很有好感的。這個人不張揚，遇事冷靜，從不輕易動怒，機關大多數人對他的印象都很好。他遲疑著對劉玲說，我覺得孫濤很老實，沒有架子，職工都很喜歡他。劉玲冷笑一聲說，這個世界還有老實人嗎？
季鳴出事後，濟州市站前路10號機關大院陰霾籠罩。院內一時間人人自危。一位副段長謹言慎行到一段時間內不與任何官員、親友單獨會見，工作時間按時坐班，下班時間閉門不出。有人到他辦公室，必定先把大門敞開以後，才開始正式談話。
權力交接之後，楚清河還沒有嗅到清洗的血腥。孫濤幹副書記平時在機關一聲不吭，好像天生沒脾氣。段領導班子交班會上，有時因為黨務這邊的事情沒協調好，季鳴在會上咆哮，他也不頂嘴，笑眯眯地聽領導把話講完。
孫濤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批評下屬，但是別人對黨群這邊的人說三道四卻不行，一句也不行，典型的“護犢子”。孫濤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我的兵，做錯事，說錯話，由我負責，我進行教育，別人誰也不能在背後亂咬。一時在黨群口贏得了很好的口碑。
即使轉成一把後，開會的時候，他也似大肚佛一般笑眯眯隻是坐那靜靜地聽，很少發表長篇大論。對於一些問題，他並不直接點出來，而是非常委婉地旁敲一下，從不當眾和領導班子成員紅臉。有時非常生氣了，他也會努力克製住，事後把某人喊到辦公室談心。
最重要的一點，他把“紅黃發票”製度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前任的遺產，多少還是要過濾一遍的。這一點，讓不少人拍手稱快。客運段的中層幹部突然一下覺得工作壓力小了下來。
持續八年抗日，今朝鹹魚翻身。以前每到開會的時間，大家都有點打鼓，害怕一不小心被被季鳴熊得灰頭土臉。現在開會成了一件非常愜意的事情，大家談談明星，談談天氣，談談獎金，半個小時的交班會很快就過去了。
這種幸福的日子維持了一段時間，大家忽然轉過彎來，其實，這個領導其實也挺壞的。用大拇指想想，能幹上領導的，能有幾個不壞的。不壞，他也幹不上領導。當下的日子，壞人是可以接近於和領導打等號的。因為選拔領導，就是壞人從一幫壞人中選更壞的人。
大家這麼想，是因為客運段日前下發的19號文件。19號文件的全文名稱是“關於增收補欠的通知”。中心思想兩個字：弄錢。除了段機關、旅服車間、運轉車間、後勤車間，各個車隊都下了增收指標，明確要求今年這個季度運輸收入必須比去年同期增長15%。
列車的增收點在哪呢？羊毛隻能出在羊身上，不可能從狗身上去拔毛。旅客還是那些旅客，車次還是那些車次，錢不好找。有車隊的隊長或書記提出不滿，孫濤會仔細聽他把話講完，然後善解人意地充分肯定對方的苦處和難點，再加上一句，有信心嗎？完成不了，換人。你完成不了，有人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