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貓在地裏轉悠的胡海也被這巨大的響聲驚動了。他扔下好不容易刨來的三個大地瓜,狂叫一聲“我的兄弟”呀,就撒腿往出事的方向跑來。
到了近前,隻看到小金嘴角留著鮮血,上半身還仰靠在座椅上。常永慶的腸子撒到了地上,腿部被巨大的慣性撞成了白色的碎末。而架在內燃機上方的倆個司機身體全部被壓變了形,早已分不清胳膊和腿的成分。兩個火車頭周圍,散落著鋼鐵部件和人體零件。下方的鋼軌,也因為慘烈的事故發生了彎曲變形。
胡海看到眼前悲壯的一幕,眼前一黑,攤倒在地。
原本火車開行的時候,線路是自動閉塞係統,和城市裏過馬路一樣,一旦這段幾公裏的線路有車壓在鋼軌上,後麵的信號燈就自動顯示紅色,其他列車根本不會被信號樓放行進來。
但是既然這邊有機車趴窩,隻能冒著紅燈過來救急。
問題出在了等待救援的內燃機車這邊。按照鐵路有關法規,一旦發生機車途停,在司機自身力量不能解決故障的時候,在向前方站申請救援的同時,司機必須下車,在前方一公處的線路上設置響墩,就是類似爆竹一樣的東西,把它綁在鋼軌上,這邊有機車壓過,轟的一聲爆炸,司機自然知道前方道路有險情,就會采取措施緊急製動停車。另外,等待救援方司機也要在1000米開外,向來車方向揮舞紅色的小旗,示意前方減速,慢慢把救援的列車引導過來。
胡海想當然地以為本地的司機自然熟悉路況,一沒有放置響墩,二沒有跑到前方1000米處耐心等待,又碰上一位立功心切的馬大哈司機,一場車毀人亡的悲劇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發生了。
附近的村民紛紛趕來,加入到救援大軍中來。 兩個機車的大油箱已經破裂,隨時有起火的可能。
工務職工排成人牆,把觀望的群眾隔離到30米開外,以防有人抽煙引起爆炸。空氣中彌漫著肅殺的氣氛。
一列列警車布滿山腳,一隊隊各個工種的鐵路大軍源源不斷馳援過來。
幾個路局的頭頭神色凝重地注視著切割機在火車頭上動作,飛速旋轉的電鋸嘶嘶吼叫,操作人員小心地選準角度,把司機室一塊塊鐵板割下來,盡量不觸碰死者的身體,給曾今一個戰壕裏的戰友留一個體麵的全屍。
攤在地上的白布上先是放上半隻軀幹,然後再接過一直斷臂,接著有人從車上麵捧下來一縷鮮紅的腸子。鮮血映紅了這片黃土地。撞破的巨大油箱裏,柴油汩汩地往下流淌,仿佛在述說著片刻之前的悲壯。
怕汙染了下麵這片茂密的莊稼地,五張茂養路工區的職工從工區抬來了兩隻大油桶放在機車下麵。附近村民也有很多從家裏拿來臉盤和水桶湊過來接上一點柴油,可以省下一個月的三輪車油錢了。
兩列價值上千萬的火車頭成為一堆廢鐵。這不是關鍵,鐵路,不缺錢,不缺這兩個火車頭。死了四個職工,這也不是大事。全國鐵道線上,哪天不碰死、壓死幾個人。
今天,全國鐵路圖上,從北京到濟州,千千萬萬的人都在關注這個叫著五張茂的地方,因為毛細血管在這裏發生了擁堵。3個多小時的停擺,幾十對由此經過的列車立即在大動脈各個站點停下,等著這個鐵路大手術的順利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