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牆上的鍾告訴他,現在是清晨六點。

他歎了口氣,探過她拿起話筒。“哈囉?”

懷中的人陡然想起那是自己的專線,忙不迭搶回來。

你昨晚製造的破壞還不夠?她用力頂他的肚子一下。

“哈囉?”

對端無聲。

“哈囉?”她再問一次。

“小潔……”是她震驚又遲疑的繼母。“剛剛……剛剛是不是有個男人接電話?”

“是我啦,我剛睡醒,聲音比較啞。”她轉為中文,偷偷吐舌頭。

垂在腰際的大掌開始往上遊移。她按住不規矩的手,回頭警告地瞥他一眼。

“小潔,你那裏幾點了,我有沒有吵到你?”繼母決定明智地不加以追究。

“六點多,不過我也該起床了,今天一大早就有課。”

背後開始另一陣侵襲,吻沿著她的頸、她的肩、她的背心,慢慢下滑到俏臀……

仿佛嫌打擾不夠多,電話又響了起來,這回是放在他那一側的手機。

海爾喘息著接聽,身下占有她的動作仍然不停。

“哈囉?父親,現在才早上六點……不,我不想起來,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在床上……好,周末見。”比起她來,他就果決多了,手機扔開,繼續完成這場喚對方起床的甜蜜儀式。

過後。

她昏昏然躺在床上,呼吸仍然急促。

每次歡愛之後,她總是要花比他更久的時間才能從餘韻中清醒。他最愛看這個時候的她,很能滿足男人的征服欲。

肌膚潮紅,玉軀薄汗,扇形長睫緊閉,嬌喘細細,連額上的小汗珠也可愛萬分。他忍不住吻遍她的每一吋俏臉。

晨曦在他臉上投下層次鮮明的光影。

她終於回過神魂,對上那雙灼灼藍眼。想到剛才他一直望著自己情醉朦朧的神態,她不禁感覺羞澀。

“你看什麼?”她噴道。

“我……”

等了半晌,沒見他說完,她輕揚起秀眉詢問。

“我……”他深深望進她眼底,突然笑一笑。“我這個周末必須回家一趟。”

“正好,周末我小媽也要來找我。”她咬他下唇一口,要他翻開身讓自己起來。

這棟位於曼哈頓中心點的高級公寓對他們兩人的上班和上課動線都很方便,一年前剛來紐約時,海爾要她直接搬進他那一間。然而她總覺得他們兩人不是“那樣”的關係,住在一起似乎怪怪的,而且她也希望能有一些自己的空間,便租了他樓下的空單位。

事實證明,這是多此一舉──因為他們多數時間仍然耗在一起。

不管了!等她一交到新男友,就要他把私人雜物全都撤走。井長潔暗自嘀咕。

當然,前提還得是:他不要一天到晚冒出來搞鬼。紐約市明明有幾百萬人,就這麼神,她到哪裏都會遇到他?!

“稍後要不要搭我的便車去學校?”他起身穿衣服,準備回樓上衝洗打點一番,她這裏的刮胡水用完了。

“不用了,我自己搭地鐵過去,下午再去保養廠牽車。”老實說,她想乘機蹺課……

一記冷眼立刻洞穿她的用心。

“好嘛好嘛!”井長潔心不甘情不願地起床。

“我十分鍾後下來接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啊啊啊!別人的床伴都體貼又溫柔,隻有他,一天到晚破壞她的交友不說,還跟糾察隊長沒兩樣!進研究所到現在她竟然沒能蹺過一堂課,這對打混天王而言可是莫大的恥辱──她怨恨地想。

“你今晚要不要回來吃飯?”她拉起被單圍在胸前,受過寵愛的肌膚分外柔軟。

“我有一個飯局,不用等我吃飯了。”他走出房門外,身後跟著披披掛掛的她。

“好。”他的背好寬,看起來好舒服,真想趴上去再睡一覺。

“還有,紅酒喝完了,我在海克那裏訂了兩瓶,今天從法國到貨,如果方便的話順便幫我帶回來。”

“好。”還沒睡飽就被吵醒了,一大早又“被迫”做激烈運動,好困哦!嗬……

“網路費記得繳錢,不要又給斷線了。”海爾走到大門口回頭。

她連忙放下揉眼睛的手,努力假裝自己很清醒。

一尊融在薄曦裏的水人兒……海爾又發怔了。

“還有什麼事要交代?”她睡眼惺忪。

“我……”

話講到一半又停住了,他最近真的怪怪的。井長潔疑惑地望著他。

海爾深吸一口氣,“沒事了,我十分鍾後下來。”快步踏入電梯裏。

瞧他跟逃難一樣,井長潔一頭霧水,這男人越來越詭異了……

周末,門鈴在下午兩點響了起來。

“嗨,快進來。”她打開門,滿顏堆歡。

“我們到中央公園走走好不好?”她的小媽──井夫人溫柔微笑。

“好啊,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

不一會兒,兩個大小女人便踩在中央公園的綠蔭裏,感覺泥土與青草的芳香氣息。

七月夏陽正豔,步道旁的樹林正好遮去烈日,並且薰蒸出好聞的芬多精,不禁讓人精神為之一爽。

“說吧,我老爸又有什麼事要托你轉達了?”她扮個鬼臉。

說來好笑,這女人本來是她從小恨之入骨的,沒想到後來反而較為交好,且成為她和父親的橋梁。

“小潔,你恨不恨我?”井夫人突然問。

“小時候恨之入骨。”她在林蔭中伸個懶腰。“後來就想開了,我這麼‘恨’,也不會有人感激,反而被當成眼中釘,丟到國外念書去。”

“所以你一升上高中,我就要你爸爸把你接回來。”井夫人深深望著她。“一個家庭不應該四分五裂的。”

“後來我也想開了,畢竟我媽都已經去世那麼久,你們大人之前有什麼糾葛是你們的事,我不想變成其中的一員。而且你還不錯,比那個老頭子有趣多了。”

“謝謝。”井夫人笑了起來。“其實我知道自己做的是錯事。我不應該跟一個已婚男人交往,但是……理智和感性是兩回事,我的情感,讓我沒有辦法依照理性的勸告來做。”

“我不同情你,我到現在仍然不同情你──說真的,如果你嫁給我父親之後,發現他沒有想像中那麼好,我也不同情你,因為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井長潔老實說。

“那我是不是該感激我過得很好、很幸福呢?”井夫人挽住繼女的手臂。

她扮個鬼臉。“聽見那個老頭子旁邊的女人說自己很幸福,感覺真奇怪。”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我百分之百同意。我想,這個世界上終究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如何當父親,但是卻可以當一個不錯的丈夫。”

“前提還得是:那個老婆他自己喜歡。”

兩個女人同時沉默了。

“小潔,對於你母親的事,我非常抱歉。”井夫人低聲說。“我曾經告訴過你父親,隻要夫人活著的一天,她就是唯一的井夫人,我不會要求任何名分。”

“想聽實話嗎?我不認為你的這個做法對事情有任何助益,從你們兩個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傷痛就造成了。任何其他的附帶條件,與其說是為了我母親,不如說是為了減低你們自己的罪惡感。”井長潔的語氣很平常,那些恩恩怨怨,並不屬於她的問題。

“我知道。”井夫人輕聲說。

“算了,如我所說,那是你們大人的事,我一點都不想插手。如果我媽還活著,情況當然不會是現在這樣,然而她已經過世了,而你……你待我確實比我親生父親待我更好,我猜我是那個無法丟出第一顆石頭的人。”她吐了吐舌尖,彎腰褪去鞋襪,用腳趾直接感觸青草的柔軟和舒爽。

“其實,你小時候也沒有你自己說的那麼難相處。”井夫人想了想,也學她除去涼鞋,細心地踩上青草地。

“這句話去跟我老爸說吧!”她好笑道。“好了,老頭子到底有什麼話要你轉達的?別賣關子了。”

“……你父親其實很愛你,他隻是不知道要如何跟孩子相處。”

“某方麵來說,我了解你的意思。”她在草地上伸長長腿,然後小心地轉了幾個圈子。“他老是用他自己以為對的方式來安排我,包括送我到‘歐萊爾’、強迫我念哈佛、又堅持要我念完研究所。”

“他覺得這些經曆可以為你的人生增加一點籌碼。”井夫人說。

“或許吧!”她看向繼母。“這和你今天找我談話的目的有關嗎?”

井夫人眼神溫柔,看著她許久。

“小潔,我隻希望你記住一件事,你父親真的很愛你,他做的任何安排,都是為了你好。”半晌,她終於輕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