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2 / 3)

她想給丈夫打電話,但她終於沒有,她不知該向丈夫說些什麼,也許她心虛了、害怕了。可給羅江的前幾次,她卻沒有這樣的感覺,那時的她可以說膽大妄為,肆無忌憚。為了職位的提升,她豁出去了。她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打通官道的突破口就是羅江。他是益陽縣委書記的內弟、麗麗的同班同學,有這層得天獨厚的人際關係,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當時麗麗分析了自己優勢所在,天時、地利她都占了。所謂天時,就是自身的條件:全縣鄉鎮中唯一的一名副書記,有學曆,又是女幹部;地利就是自己曾經被縣委組織部借調過兩年和部裏領導打過交道,提拔幹部的路數她也精通,隻要再有得力之人舉薦,事情就好操作。果然,麗麗找到羅江,事情順理成章辦好了。丁麗麗被安排到宗教局任局長,雖然說隻是個閑散部門,但正科正職的位子已經坐上了,這令許多人刮目。也許,如果能安置丁麗麗到要害部門或有職有權又有錢的單位,即使副職,她也就沒有什麼高想了。可是,僅僅幹了一年,麗麗就有了新的想法。她在鄉政府工作,基本工資不動,吃喝全靠基層,獎金福利全有,年節依靠百姓。可自從職位提了一級,倒不如過去實惠。丁麗麗想,若要想換個好點的單位,困難也不小,比起再提一格兒來旗鼓相當,倒不如再上個台階,弄個副縣級幹部。

麗麗真是個有頭腦的聰明人,她通過羅江認識縣委書記後,和書記的交往就頻繁起來,一時間,她成了書記麵前的紅人,三年後,麗麗的副縣級也就水到渠成。

如今,麗麗提拔成了政府副縣長,突然把羅江晾到一邊,似乎有點不近人情。於是,對丁麗麗來說,趁“五一”長假,老公不在身邊,抓住這個天賜良機,報答羅江好像也在情理之中。對於這件事,麗麗做得天衣無縫,應付丈夫,也自如的很,隻是怎麼說呢?和羅江的事萬一讓縣委蔡書記知道了,怎麼辦?他該怎麼看待我?其實,比較起來,和羅江在一起,無拘無束,隨意放肆,自如的很,當然麗麗是主動進攻者。和蔡書記就不同了,雖然麗麗也落落大方,可她不敢放肆,她得小心翼翼的侍奉,她是從被動接受到心甘情願奉獻。她也知道自己在玩火,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她克製不住自己。她想,和羅江的事該收斂收斂了,不,是該刹車了,這是提到副縣長後的第一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了。怎樣畫這個句號呢?這事也好辦,隻要自己把開發區門上的鑰匙交給羅江,就不會有今後了。

開發區這套房子,是丁麗麗原單位的集資房,她一家三口住在桂園小區的教授樓,麵積160平方米,根本住不著開發區那套住房,麗麗剛想賣掉,正好羅江一個在外地做生意的朋友買下了,羅江的這位朋友全權委托羅江操辦,但幾年來很少回來,偶爾回來,也呆不了幾天,辦完事就回去了。於是,原房主丁麗麗的這套住房倒成了羅江藏嬌的去處,其他住戶倒也沒有在意這家主人的動向,其實他們根本弄不清誰是房主。

麗麗下了決心,瞅個機會,把房鑰匙交給羅江,這事就算做個了斷,今後各自好好珍重吧!看看時鍾,已指向十一點鍾,麗麗想,羅江也快到單位了吧,她回味著今晚的每一個細節,沉醉在狂顛之中,竟又飄飄欲仙起來,令她筋軟骨酥,她不由自主給羅江發了那條黃色短信,外加“一路順風,做個好夢”。激動中,她又猶豫起來,給羅江的那個句號畫不畫呢?即使畫了,那個句號能圓滿嗎?

五、羅江之死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把麗麗從睡夢中驚醒,她抓起電話,就聽到一個大不幸:羅江暴病身亡!麗麗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懷疑自己在做夢,咬咬中指,疼,“什麼時間?”“昨晚十二點左右”。林濤在電話那端安排:你通知幾個同學,讓他們分頭通知,羅江已安放在臨洹殯儀館……”具體林濤又交待了什麼,麗麗已記不清了,她象重重地挨了當頭一棒,跌坐在床邊發呆。

愧疚,悔恨一陣陣向丁麗麗襲來,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感到一股涼氣撲來,不由打了個寒顫。她一遍遍問自己:“罪魁禍首?丁麗麗,你是一個白骨精?她不敢想下去,強迫自己鎮靜下來,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掛著薄薄的清淚,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突然“轟”的一下又變紅了,蹦迪的痛快淋漓閃電一樣在體內劃過,她看見了兩個勁舞的身影在晃動,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刮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她再次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默默籌劃著今天的事情:通知本市幾個同學,先去一趟殯儀館,爾後,讓吳若愚、肖亞萍去羅江家陪羅江的愛人,處理完公務看情況再做安排,這樣想著,就開始撥電話。

來到殯儀館,林濤等幾位早已來了,縣委辦的幾個幹事也進進出出,看來縣委蔡書記已做了安排。

丁麗麗等吳若愚和肖亞萍趕來,看過羅江,和同學們打了聲招呼,告訴林濤說去看看羅江的愛人,就讓司機向朝陽新區駛去。

一路上,吳若愚、肖亞萍不時感歎:真是不可思議,壯壯實實的一個大男人,怎麼說走就走了?人真是沒多大意思。他老婆也犯迷,天那麼晚了,讓他在家安生著吧,回單位幹啥?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隻有丁麗麗緘口不言,但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才慢慢地說:“所以,我們都珍惜自己吧!”語氣沉重,頗有領導風度。

羅江的家多少有一絲零亂,親戚也陸陸續續地趕來,羅江的老婆蔡淑雲時而哭一陣,時而語無倫次說一陣,大家也不知怎樣安慰她。她的女兒羅倩六月份高考,大前天羅江剛把她送回興州縣一中,不想卻成了父女的永別。倩倩,這可憐的孩子!想想這苦命的孩子,丁麗麗心裏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克製著自己的心虛,努力使自己風度一些,對蔡淑雲說:“我去把倩倩接回來吧!”親戚們說,車已去接了,估計快回來了。

丁麗麗安慰蔡淑雲一陣,轉身向吳若愚和肖亞萍:“你們陪嫂子,還是回去?單位有些事,我得安排一下。”她倆都說,你忙你的吧,我們陪陪嫂子。

回到單位,麗麗直奔自己的辦公室,一進屋,她就把門死死地碰住,她不想見任何一個人,她想自己靜一靜。可是,她能靜下來嗎?那條該死的信息,一時間,好像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有的憤怒、有的鄙視、有的譏諷,令她焦躁不安,令她無地自容!

冷靜下來,丁麗麗想,也許,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誰查看羅江的手機,但遲早會被人發現,她感到既難堪,又無聊,但她隨即又安慰自己:即使有人發現了,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不就是調侃嬉戲?“一路順風,做個好夢”多麼友好的字眼!可是,從時間和語氣上來看,說明剛剛分手,這又能說明什麼?說不明!我真成了個是非之人,再加上昨天下午還給羅江通過一次電話,這就更增加了我的罪孽。麗麗越想越難過,簡直是如坐針氈!她後悔不已,後悔自己昏了頭,發了那條信息,給人們留下了把柄,或者說什麼證據,她害怕誰問起當天的情況。她設計了種種可能,但是,即使可能成立,那麼,誰是證人呢?同學之間,通個電話,再平常不過,可孤男寡女,夜晚在一塊,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真的不能自圓其說,索性,什麼也不知道!隻說昨晚從世紀莊園吃罷晚宴出來,正巧遇見了羅江,他也在世紀莊園吃請,見他喝了酒,聽說他還要回興州,才發了那樣一條短信。對,就這樣。事情往往是這樣,越簡單越好。對這件事,她準備緘默不言,因為她知道“越描越黑”的道理,如果誰問起,她隻簡簡單單說在世紀莊園偶然遇見的就完了。麗麗終於鬆了一口氣,看來,羅江的這個句號,畫不畫就這樣了,不去想他了吧!

六、迷離中的醒悟

對羅江的死,蔡淑雲一直心存疑慮。那天,羅江駕車駛出本市沒多遠,朝興州方向行駛十幾公裏處,事故就發生了。車頭掉向路的右側,羅江做出很努力的姿勢,撲在方向盤上,過往車輛沒有人注意到這些,隻是一閃而過。等人們發現時,一切都晚了,羅江臉色鐵青,已沒有了一絲氣息,雖也打110、120,但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公安人員找到了羅江的電話號碼本,才聯係到他的家庭和工作單位。

按照蔡淑雲的意思,要做個解剖,檢查一下羅江的死因,而縣委蔡書記卻說沒有必要:人已去了,就讓亡靈安息吧,別再折騰了。根據醫生的分析,急性心肌梗塞的可能性較大,但也不排除其它因素。其實,對羅江的死,蔡書記何嚐不想做個解剖?隻是,在第一時間內,他就查看了羅江的手機,僅一個眼熟的號碼,還有羅江出事前的一個短信,蔡書記似乎明白了一切,但他相信丁麗麗絕對不會去幹傷天害理的勾當,至於生活作風上的一些事情,早在書記的預料之中。她能想象出麗麗那故作矜持的媚笑,淫蕩無忌的浪笑,以及得到滿足後的壞笑。她這人就是這樣,到處留情,荒淫無度。至於別的,她倒不敢妄為,借她幾個膽,量她也不敢,何況,對羅江,她隻有感恩戴德的份,最有可能的是,羅江透支了體力,還有可能就是羅江喝多了酒,誘發了急病。不管怎麼樣,僅憑羅江的為人,他殺的嫌疑幾乎為零。

當麗麗再次出現在殯儀館時,已經是第二天了,一切就續了的人們正在議論羅江那晚的行蹤,麗麗很快接嘴:“那晚我從世紀莊園出來,正好遇見了他,誰知匆匆一見,竟成了永別。”麗麗惋惜的口吻顯得沉重而鎮靜,她沒有更多說話,隻有悲傷的神情。

幾個同學七嘴八舌地探問:“那他給你說了什麼話嗎?”麗麗努力作出回憶的樣子:“說了,他說天不早了,還要趕回單位值班,然後就駕車走了。”

說話間,蔡書記迎麵走來,麗麗給書記打過招呼,又重複了剛才說過的話,蔡書記用特別的目光看她一眼:“是嗎?”麗麗堅定了自己的目光:“是的。”不覺感歎一番,轉移了話題。

其實,在丁麗麗看到蔡書記的一刹那,她的眼光閃過一絲迷離,一絲慌亂,隻是她很快調整了自己,讓自己變得堅定,所有這些細節,隻有蔡書記能感覺出來,其他人是沒有體會的,他們根本沒有太在意,隻顧猜測那晚羅江和誰在一塊吃飯。隻有吳若愚和肖亞萍相互對視,憑直覺,她們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她們依稀記得,昨天從殯儀館出來,去羅江家的路上,麗麗一路上隻說過一句話:珍惜自己吧!當她倆責怪蔡淑雲不該讓羅江回單位時,沒聽麗麗說她遇見過羅江,怎麼今天才透露這個消息?

來憑吊的人一撥接一撥,吳若愚和肖亞萍要告辭回去了,麗麗也趁機一塊告辭。

第三天,告別儀式過後,麗麗直接去了火化場,安排還讓吳若愚和肖亞萍陪蔡淑雲去,她不想與蔡淑雲有過多的接觸。

從殯儀館回來,一進家門,蔡淑雲禁不住大放悲聲:“你這沒良心的,丟下我們母女就那樣走了,你好狠心啊!”字字血、聲聲淚,撕心裂肺,令人肝腸寸斷,若愚和亞萍也隻是嗚嗚咽咽地跟著落淚……

目睹了人生的悲歡離合,肖亞萍對人生意義的理解似乎又加深了一層。她又想起四川大地震後,收到的一條信息:活著真好,莫在意錢多錢少。汶川的震波,分不清你是乞丐還是富豪;活著真好,莫計較權大權小,汶川的樓板,不認識你頭頂幾尺官帽;活著真好,莫為身外之物、世態炎涼煩惱,汶川的廢墟掩埋了多少豪情壯誌,俗事紛擾;活著真好,請記住汶川的分分秒秒,幸存的生命,再次演繹了愛的偉大,情的崇高;活著真好……這條短信,今天讀來,對人生的感悟似乎不同以往,她接著又往下翻:“凡事順其自然,遇事處之泰然,得意之時淡然,失意之時坦然,艱難曲折必然,曆盡滄桑悟然,勤奮上進當然,願你活的悠然。”這是那次想不開,後來向若愚傾訴後,她發來的這則短信。

想起那次的輕率之舉,比比蔡淑雲的悲痛欲絕,亞萍感到臉紅的同時,也深感萬幸。再想想羅江,正值年富力強、春風得意的時候,不知不覺中撞上個天大的不幸!可以說,他的人生句號畫的實在太匆忙,以至給蔡淑雲留下了更大的不幸。唉,也許,這就是命運吧,算了,這輩子就這樣了,TMD,窮日子窮過吧,什麼也不想了。就是,你想好日子,可好日子不想你,不也是白想;世間最珍貴的不是“得不到”和“已失去”,而是現在你所擁有的,帶著感恩的心,好好活著,珍惜我們擁有的吧!

七、聰明的若愚

人們常說,大智若愚,這正應了吳若愚這個人。別看她平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可真遇上什麼事,她卻是一個鬼精靈,這叫真人不露相。

對於丁麗麗和肖亞萍,若愚心裏明鏡似的:一個精明圓滑、爭強好勝,一個憨厚老實、可靠坦誠。如果她們是夫妻,那麼正好是互補的一對,可她們是兩個相互獨立的同性個體,象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各自沿著自已的軌跡發展。

當初,丁麗麗、肖亞萍在學校時學習成績名列前茅,是同學們崇拜的對象,再加上她們經常出雙入對,人們稱之為一對姊妹花。對此,相貌出眾的肖亞萍並沒有感到優越,而相貌平平的丁麗麗卻趾高氣揚,處處表現的與眾不同,不論什麼事情她都愛出風頭,表現欲極強。在班裏,每次考試,如果男同學的成績排在了前邊,她倒沒有太大的不安,可是如果肖亞萍的成績排在了她的前邊,她卻能難過好幾天。若愚清楚地記得,有一段時間,亞萍各科成績明顯高於麗麗,這讓麗麗非常惱火,但又不好表現出來,於是,就對亞萍懷恨在心。

一天,晚自習課上,若愚把數學習題本忘在了寢室,她匆匆忙忙返回寢室,見麗麗正專心致誌地寫著什麼,他走近一看,滿紙都是“肖亞萍”三個字。當麗麗發覺有人走近時,顯得有些慌亂,趕緊把紙折了起來,若愚一笑:“又在默默地攻關?”麗麗隨口答話:“大家不都一樣?”就這樣搪塞了過去。麗麗根本不知道若愚看到了紙上的內容。若愚拿了習題本很快出了寢室,而麗麗還在發愣。

若愚想:憑麗麗的學習勁頭,她不會獨自荒廢自己的一點一滴,但她那樣專注地寫一個人的名字,好象有點不對勁兒,再加上她的慌亂,這其中肯定有文章!難道她是在嫉妒亞萍?嘿,瞎想什麼呀,人家倆人從小一塊長大,好得快成一個人了,管你什麼事,真是淡吃蘿卜鹹(閑)操心!

事情往往是這樣,你越是不想考慮的問題,這個問題偏偏糾纏上你,讓你無法擺脫,以致徒生煩惱。

一天,若愚感到嗓子有點疼,她想可能體內缺水,想要感冒。下午下課後,同學們都上食堂吃飯去了,若愚想,不如先回寢室一趟,拿些感冒膠囊,趁吃飯時喝了,早吃早見效。這樣想著,就來到了寢室,她打開自己的提包,抽出一板感冒膠囊,不料皮筋一鬆,一踏子備用藥嘩啦掉了一地,若愚彎腰去撿,卻發現床頭下一個紙折疊成的小人兒,好奇心讓她撿起來,一看,她立即驚呆了:紙人是雙麵人,臉麵上塗了五官,上身的前後兩麵各寫了“災”、“禍”,透過紙背,全是翻著的“肖亞萍”三個字。若愚不由打了個寒顫,一張恐怖的麵孔在她麵前晃來晃去,一時扭曲的象個凶神惡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