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良說:“大爺,我們醫院搞了個下鄉體檢活動,主要是檢查一下一種傳染病的防控情況,順便檢查一下大家有沒有什麼大病。”
周珮言說:“我們一把老骨頭了,有病也不怕了。”
冷如蘭說:“老人家,我看你的身體挺硬朗的,年紀越大,越是要注意檢查,沒病防病,有病治療。”
周珮言看了一眼冷如蘭,說:“你是大夫吧?”
冷如蘭微笑著說:“是的。”
周珮言說:“謝謝你了,跑到我們這山溝裏來。”
陸良看出周珮言對冷如蘭似乎沒有什麼排斥,這正是他想帶一個女大夫而不是男醫生的原因,上了年紀的女大夫比較容易被人接受。
冷如蘭問:“老人家家裏邊有沒有什麼遺傳病啊?”
周珮言說:“我有三個姐姐,兩個妹妹,身體都還好,沒有得過什麼大病,兩個上了年紀的姐姐都是睡著就去了,沒受罪,剩下幾個活著的,也沒啥病。”
冷如蘭的問話很有針對性,她又問:“裏邊的大媽是你老伴吧?”
周珮言點點頭。
冷如蘭又問:“她也沒什麼這樣的病吧?”
周珮言搖搖頭。
排除了家族病,冷如蘭說:“那我們開始檢查吧。”
周珮言說:“我一把骨頭,你想怎麼查就怎麼查吧。”
冷如蘭打開醫藥箱,取出血壓計和聽診器,走到周珮言的身邊,開始檢查血壓與心跳。
完了,冷如蘭說:“血壓和心率都很正常,我看得沒錯,老人家你的身體很好。”說完,又做了耳鼻喉,心脾腎等器官的常規檢查。
冷如蘭工作做得很細致,為了怕冰冷的聽診器放在老人身上不舒服,她先把聽診器尾端的鐵疙瘩放在手中暖熱了才放在老人的身上。加上她說話又是和聲細語,周珮言很配合。大約大半個小時的功夫,檢查完畢,冷如蘭說:“老人家,你的身體沒有問題,我再給大媽查一下吧。”
周珮言說:“她不願出來見外人,算了。”
冷如蘭說:“沒關係,我過去給她查。”
說完,拿著東西走到了時間屋。
等冷如蘭從裏間屋出來,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周珮言說:“老人家,你們倆的身體比城裏邊很多年輕人的都好,你們真是有福氣啊。”
看到冷如蘭如此盡心盡力,周珮言的態度緩和了很多,從心理上也接受了這個細致體貼的外來人。
聽到冷如蘭這麼說,他歎了口氣,說:“有什麼福氣,沒有比我更慘的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也沒有什麼依靠,晚年淒涼啊。”周珮言出身世家,說話間也多了些文氣。
冷如蘭裝作驚訝:“那麼你的孩子呢?”
這句話說到周珮言的痛處,他坐直了身子,閉上眼睛,許久,一滴清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流下,沿著滿是折皺的臉頰一直落到花白的胡須上。
冷如蘭知道他難過,心裏也有些心酸,說:“對不起大爺,我讓你難過了。”
周珮言說:“沒關係,這件事我多少年沒跟人提起過,今天就跟你講一下吧。”如果周相珪活著,如果他多幾個子女,應該跟冷如蘭差不多的年紀吧。也許是冷如蘭的照顧讓他感覺到子女般的體貼,也許是這件事在他心中壓了太久,想向人傾訴吧,老人主動提起了周珮珪的事。
講完這一切,他咬著牙說:“李如東這個老東西,我恨他一輩子,現在鬥不動了,來世我們倆到了陰間,也會鬥下去。”
冷如蘭安慰了他一句,又問:“那麼你的孩子回家後有沒有吃什麼東西啊?”
周珮言聽了這幾句,從椅子上掙紮了幾個,想要站起來,陸良離得遠了些,但反應快,趕快站起來走到他身旁兩手扶著胳膊把他攙了起來。周珮言拿起放在旁邊的拐杖,說:“我領你們到後邊看看。”
眾人不知他領著大家去看什麼,跟著他走到後邊的院落。
後邊的這個院落本來是住人的,但周家的人丁逐漸凋落下來,院子就沒人住,裏麵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種上了杮子樹,成了果園。杮子是挺奇怪的一種果樹,必須將枝條嫁接在別的樹上才會結果,這園子裏的杮子都是嫁接在山楂樹上,已經有水桶般粗細了,上麵的樹冠也很大,掛了些青青的小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