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進門的地方擺著一具棺材,新塗的油漆,泛著亮光,一頭高,一頭低,兀然醒目,然後就看到寧武軍,猶自穿著那件藍色的保安製服,頭上勒著白色的孝布,孝布在頭上繞了一圈,拖在背後,一左一右兩段,一米多長。
陸良心裏一沉,看來寧武軍家裏有人去世,並且事發突然,他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難怪他電話老打不通。
讓陸良不解的是門口圍著一二十個人,手中拿著鐵鍬、棍棒,滿臉怒氣。
寧武軍麵沉似水,看都不看圍著的人,靠東邊牆的地方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地僵在那裏。寧武軍手旁放著一套嶄新的衣褲,嚐試著把衣服給躺著的人穿上。看來去世的人還沒有入殮,寧武軍在給他穿壽衣。人死後身體變得僵硬,壽衣穿得很艱難。
寧武軍背後站著兩個人,想上前幫忙,但被寧武軍執拗地拒絕了。
陸良覺得不情況不對,他知道寧武軍母親已經去世,那麼這次去世的應該是他的父親了。正常情況下,老人去世,會有本家的女人們幫著穿壽衣,雖然寧武軍未婚,但本家的女性還是有的,為何不見一人前來?並且按照農村的風俗,有人去世,家族的晚輩都要披麻戴孝的,不知為何寧武軍家裏卻隻有他一人戴孝。
陸良越想越覺得怪,看來寧武軍還不是簡單地奔喪,不能再指望他來解決興東的事情了。本來自己可以去,但似乎寧武軍遇到的麻煩也不小,讓誰去興東呢?
他想到了跟自己打電話報告的那個小隊長,此人說話冷靜、思路淺析,把事情彙報得井井有條,很是沉穩。
陸良找個角落,拿出電話,在已接電話裏翻到他的電話,撥了過去。
接電話的正是那個小隊長。
“我是陸良,你是哪位?”
不清楚馬新怎麼知道他是幕後老板的,不然不會打電話找到他彙報。
“我是二小隊隊長馬新,您好陸哥!”
論年齡陸良比馬新大不幾歲,他不跟寧武軍一樣從來不叫他稱謂,也不跟別人一樣叫陸支隊,他叫哥,這還是第一次陸良聽到有保安叫他哥。他覺得挺親切的,也感受到這個小隊長身上的一種自信,並沒有因為職位上的差別,把他放得高高在上。
陸良右手拇指與食指合在一起捏了一下,心裏說:“我喜歡!”
“小馬,今天是你跟我報告的興東的事吧?”
“對!”
“小馬,我現在跟寧隊在一起,他這裏遇到了點事,我也走不開,你覺得公司裏誰去興東處理這件事比較合適?”
對方毫不猶豫:“陸哥如果信得過我,我可以去試試!”
陸良要的就是這句話:“好的,我相信你,我隻說兩句話,一,不要慌,二,不要怕,該怎麼樣怎麼樣,把人和車帶回來,別輸了氣勢,你去吧!”
“好的!”
馬新的話比他更短,說完就掛了電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雖然陸良對於馬新能否處理好這件事也沒有把握,但既然沒有別的選擇,那就先把心思放在一邊,集中精力在寧武軍身上。
寧武軍心無旁騖,專心地給父親穿著壽衣,許久才穿戴整齊,身後站立的兩個人上前幫著他,把去世的寧父,頭外腳裏,放在棺材裏,蓋好蓋子。
但凡有人去世,一般要在家裏停屍三天,告知各地親戚,三日後出殯,因事項繁多,家族會自發成立治喪小組,分工負責,但在寧武軍這裏,看不到絲毫有人幫忙的樣子。
待父親入棺完畢,寧武軍跪在棺木前頭,就著棺前燃著的白色蠟燭,一張張地燒起了紙錢,隨著火焰,一縷青煙飄起,開始在屋內盤旋。寧武軍一直沉默著,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表情。
圍在門口的人群一直盯著他,怒目相向。
陸良擠開人群,走到院子外麵,看到剛才的那個老人站在人群邊緣,與另外一個年齡相近的老人低聲說著什麼,神色憤懣,一會兒垂耳傾聽,一會兒說個不停,右手夾著的香煙快燃到了手指都沒有注意。
陸良悄悄湊了上去。
夾煙的老人:“這真的人是欺負人,沒見過這樣的!”
“可不是,生前有啥事,死了都過去了,跟死人過不去,不怕得罪陰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