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月湖堤畔(3)(1 / 1)

月湖堤畔(3)

漢代的劉向在《說苑·權謀》中說:“此所謂福不重來,禍必重來者也。“《增廣賢文》也說:“屋漏又遭連夜雨,行船偏遇打頭風。“連美國著名的墨菲法則也這樣解釋:“如果壞事有可能發生,不管這種可能性多麼小,它總會發生,並引起最大可能的損失。“我們家在**期間遭受的接二連三的打擊充分證明了這一點。

作為一名南下幹部,父親不到28歲就成為了這個市的法院院長,可謂春風得意;雖然在政治*爭中因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傳統被打翻在地,可很快就重新站立起來,成為了市人委(市政府)辦公室的副主任。可是因為分工管工交係統,所以**開始就成了全市工業係統最大一家廠的工作組長,很自然的被造反派劃入了走資派的行列,很自然的“靠邊站“。

也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疏忽,我不僅被折斷了翅膀,而且因為處置不當,敗血症泛濫,很快就麵臨著生命危險,於是父母不得不趕緊帶著我飛到武漢,雖然幾經努力,我依然成為了一名殘疾人,這樣的遭遇對任何一個家庭都是滅*之災。事過多年以後,一位老者感慨的對我說:“你幸虧生在你的那個家庭裏,換在別的家裏早就死八回了!“

我們終於有機會買到船票回到了闊別一個多月的自己的家裏,那棟青磚青瓦的三層樓,走上很寬的木樓梯,到處都有鄰居的問候聲;走進屬於自己家的那套兩居室,看見那熟悉的陳設、嗅到那熟悉的味道,整個人一下子就鬆懈了。鄰居、朋友、同事,似乎都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全都接踵而來。父親一邊在忙著搭話,一邊在忙著遞煙,母親走進了裏屋去打開抽屜找茶葉,還得向鄰居先借一壺開水泡茶,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依然集中在我的身上,更具體的說,看見我纏著繃帶的胳膊,所有人眼裏的希望全熄滅了,我看得真真切切的。

剛剛回到家,一家人汗未幹,茶未泡,連一隻煙都沒抽完,就有大隊人馬咚咚咚的上樓,衝進來一幫端著衝鋒槍、戴著紅袖章的大男人,根本不由分說,也不說任何理由,殺氣騰騰的架著還沒有坐穩的父親的“飛機“就被帶出了門,連一句話也沒留下。有人衝到窗前,一揚手,手裏的槍響了,“呯“的一聲是對天開槍,可是槍聲很大,驚住了在場的所有人,母親手裏的茶杯蓋也跌落到地板上:什麼都不用說,肯定是有人通風報信,造反派才會到的這麼及時迅速,根本沒顧忌這是不是下井落石。

母親當時也是市婦聯的女幹部,也曾經擔任過一家工廠的工作組長,隻不過那家襪廠的造反派對女人還是網開一麵,**會要參加,也要檢討自己所犯的路線錯誤,隻不過不會像父親那樣被嚴刑拷打、拳打腳踢,也不會像父親那樣先是被關在工廠裏,參加各種形式的**會,後又被迫參加各種名義的學習班,反正開始都是一個月才能回家一次,後來改為十天。原本隻抽煙不喝酒的父親為了療傷,開始學會了喝酒,也會讓母親用藥膏去治療他臉上被那些粗野的造反派毒打後留下的傷痕。

這些都是長輩因為運動所遭受的折磨,而我的則主要來自於自己的吃喝拉撒,本來這是人類賴以生存的首要條件,可我當時連最起碼的自理能力都沒有。據說,貓狗被遺棄後,在城市裏的命運截然不同,野貓可以自己覓食,而野狗在城市叢林裏年生存都不會。很形象的說,我就是一個被遺棄的城市狗,離開了別人的幫助連一天也活不下去。

因為父母成天都不在家,**又要上學,於是家裏出現了一個看護我的老太婆。那不是我慈祥的外婆,而是一個胖胖的、個子矮墩墩、樣子有些凶狠的老太婆。她好像晚上從不睡覺似的,隻要一有機會就呼呼入睡,出奇的飯量、出奇的不講衛生,做出來的飯菜出奇的難吃,對我的態度就像是對待一隻城市的流浪狗,好歹有口飯吃、有口水喝就得了。可就不知道,人的自尊心是很強大的,而被一點點折磨則是無法忍受的。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寧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