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玉染的嗓音低啞,聲音聽起來絕無剛才的溫潤。
慕容安瀾隻是一頓,下一刻便仿佛換了個人,他咧開嘴,似是笑得輕快,“是安瀾說了胡話,太傅可莫要介懷。”
玉染靜默地盯著慕容安瀾的雙眼許久,而慕容安瀾似是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眸。兩人的視線來回了一會兒,是玉染開口了,她說:“五殿下今日的心情似是頗為糟糕,想來也是無心再談朝堂之事。既如此,那北平侯府叛亂之事便改日再議吧,還望五殿下今日回宮好好歇息。”
慕容安瀾渾身一僵,隨即笑著對玉染拱手道:“好,那就多謝太傅了。”
慕容安瀾知曉以禮節來說,應該他先離開為妥當。他思量了一下,便轉身準備回宮。
不過,就在這時,一道清透溫和的聲音落入他的耳中,讓他的眼底不禁露出了極為明亮的光澤,他的笑意在這一刻極為真誠純粹地浮現在臉上。
慕容安瀾急急忙忙地回過身去,似是準備再對那個開口之人作出回應。隻是,他的目光所及之處已是空無一人,剛剛還站在這裏的人已是悄然消失,讓他愣是一邊揉著頭發,一邊悵然大笑。
“果然,果然啊……”慕容安瀾的笑聲是許久不聞的幹淨明朗,似是就在這一瞬間,他心中的陰霾竟是轟然退散,讓他的心情愉悅暢快了許多。
之所以慕容安瀾在此刻的變化差異如此之大,一切緣由皆是來自於剛才傳入他耳中的那個聲音。
那聲音聽起來溫潤高雅,猶如山澗流水般清涼而舒適,那個聲音說得是“子當如清風,瀟灑自在遊。明日未時,去雲華殿看看你的四皇兄吧。”
慕容安瀾知曉,能夠如此了解他的心意,並且又結合他自己剛才的推論,剩下符合的就隻有一人。
她果然來找他了啊!
慕容安瀾想到此處,也不管她到底為何女扮男裝出現在華國朝堂,隻是心中歡快放鬆至極。畢竟,那可是他最認同的同伴啊!而且也是他極為相信且肯定的人!
玉染從小道溜回雲華殿的時候,恰是剛至晌午。
玉染與蘇久調換回來的時候,蘇久神情有些凝重地瞧著玉染,沉聲開口道:“殿下,今日方才容殿下又昏倒了。”
玉染聞言,著衣的手冷不防一滯,眉眼之間的神色皆是複雜。她斂著眸,眼底幽寂,臉上的笑意也是早就收起,渾身散發著些許肅穆清冷之感。
在這秋日蕭瑟裏,似乎連同她的心境都一並如此。
“我過去看看。”老半天過去,玉染也隻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蘇久望著玉染走出房間的背影,一時間也是歎息不已。因為她知道,她的殿下這是在傷心,在為容襲的身體在憂慮。
在這個世上,能讓她的殿下情緒起伏如此之大,且這般關懷備至之人,想來也隻有容襲一個了吧?
玉染來到容襲的寢房,也就是她以前身為顓頊染時的寢房之時,第一眼看見的便是容襲身著單衣,緊閉著眼眸躺在床上。
玉染腳步輕緩地來到容襲的床邊,隨後慢慢地坐在床沿上。
容襲的容顏依舊是俊俏且魅惑的,他的身上總是有一種柔,以至於讓人覺得他有些妖豔。但當你真正和他長久相處之後,你便會發現,任何柔與媚皆隻是皮囊之相,或者隻是在他心情好時與玉染玩鬧才會露出的。不論是他的毅力,還是他的言談取舍,甚至於權謀之道,皆讓你能感受到他的一種傲氣與鋒銳,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一個人,卻在權謀之中願意放下一切,慢慢籌謀,用盡耐心。
不論從他的哪一點來看,玉染都覺得——他容襲是一個很美的人。
美於皮囊,美於才華,美於用心。
正是這樣的一個人,才值得她玉染兩世傾心。
隻不過,前世的她根本不了解容襲,又或許前世的她還太過稚嫩,隻能在容襲的計謀中生存。而這一世,她涅盤而生,終於懂得人心繁雜,才能夠與容襲兩心相交,真正走進彼此的心裏。
玉染的眼底好似躍動著細碎的光芒,她的神情恍惚,竟在這一刻,她的手不受控製地往容襲的麵容上撫去。
她的唇畔浮起一絲苦笑:容襲,你到底要讓我拿你怎麼辦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