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不客氣,徑自選了個凳子沒什麼正行的坐下,一口飲盡茶水,就著衣角擦了擦嘴,便開口笑道,
“誰能想到莫小姐竟然一直就躲在咱們眼皮底下。今兒個也是湊巧了,我在茶館裏等著瞧熱鬧,猛然間見到一女子進來,倒是與柳爺前些日子給我看的那副畫像上的女子有七八分的相似。本來我還有些懷疑,後來一看,她身後還綴著兩個人,心想,這就對了。不過,那兩個人還真難纏,要不是今天恰好遇上莫氏票號的事兒發了,街麵上亂成一鍋粥,想甩掉他們還真不容易。”
這些事柳懷安已是從報信的人口中得知,得到報信後,他也並非枯坐家中,他點了點頭,“那是徐家的人,國公府上的人要是沒這能耐,倒是要叫人小瞧了。不過,今日他們去了東山禪寺,即便一時甩掉了徐家的人,白家這條線斷不了,隻怕事後還有麻煩。”
男子聞言點頭道,“我瞧莫小姐似對這些渾然不曾察覺,今夜有宵禁,城裏巡城的士兵多了好幾倍,倒是不用愁,明天怕就難辦了。”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蹙眉道,
“白家不知什麼緣故,惹上了瑞王,白二太太被扣在了瑞王府裏。我跟到白家門口的時候,白大太太正出門,似乎是要上哪兒去尋人打聽,會不會與此事有關?”
柳懷安搖了搖頭,“若是瑞王,又豈會親自動手?”
他對此也並不多說,撫著麵前的書桌沉吟片刻,“你先找些人去那邊守著,再去吃飯,明天一早我去一趟白家。”
男子聞言吃了一驚,“現在去白家?”
柳懷安在莫家的地位一直很特殊,他雖名為管家,可實際上沒身契,不過是莫大老板臨終所托,莫府中的許多事都是他在做主。
莫淺自莫府中失蹤後,柳懷安便甚少回莫府,查清事情原委之後,更是索性搬了出來。
向家一直就有人盯著他,前幾日開始,十七家商行的人更是恨不得把眼珠子長在他身上,這會兒去白家,怕是把所有人的視線都會吸引過去。
這男子雖是街上的潑皮混混,這些年在柳懷安手中得了不少的好處,當年他初流落京城的時候還是莫大老板布的粥篷救了他一命,這才會與柳懷安混到一處,也對莫家大小姐的安危格外上心。
柳懷安聞言不語,隻看著燈架上隨著窗外吹進來的夜風搖曳的燭火,神色晦暗。
男子見狀從凳子上跳了起來,輕手輕腳的走出門去。
開門的動靜引得屋子裏的風陡然大起來,那風吹的原本明亮的燭火險些熄滅,柳懷安伸出一隻手護在燭火前方,麵沉如水。
當掉玉簪,避在白家,卻又對外界一切毫無戒心,就如此大咧咧的出現在人前。
他實是想不出莫淺到底出了什麼變故會如此做,八月初七發生在莫府中的事他已反反複複的查證了許多遍,卻是始終揣摩不出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派去徐家的人回來說,徐家的確送了兩次禮來,卻是交不出第一次送禮的那名下人。此事徐家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
莫淺房間內的一隻花盆內,有一些灰燼,卻是被水淹過,無法讀出上麵的字跡。到底是誰送了那張紙條給莫淺,上麵又寫了些什麼?莫淺有事從不瞞他,此次卻是一反常態……
當日,向太太尋了人欲毀了莫淺的婚事,向秉馨卻是惱怒之下,期盼著她這個表妹去死。向秉馨夥同那男子將人打暈過去搬上了出府的小車,事後,也尋不到那名男子的下落。向太太道是這個主意是她一友人所出,便是人也是那人尋來的,那人卻不過是個尋常的商賈婦人,背景簡單。他尋到那人卻是發現此事與之無關,可惜向太太隻認到此處,餘下死死不肯鬆口,整個調查這裏也就斷了線。
再到如今,十二家商行擠兌莫氏票號,事情似乎很簡單,卻又謎團重重。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事到如今,幕後之人所圖的東西已漸漸浮出水麵。
莫氏票號倒閉,影響的可不僅僅是升鬥小民,如此大的手筆,那人必不會讓事情在最為關鍵的一環功虧一簣。
莫淺在這個時候重新露麵,實在是引人臆度。
此人是真?是假?是陰謀的一環,亦或者是其本人?
柳懷安無法確定。
他瞥了一眼桌上的賬冊,這是前些日子他讓人自莫氏票號中偷出來的。本是以防萬一,果然,昨夜一場大火將賬房燒了個幹幹淨淨。
他想,向萬成糊塗了一輩子,臨了臨了,難得的做件聰明事也不忘記糊塗一把,竟是沒去查證那些箱子裏的東西在與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