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渴望婚姻能給他帶來好運氣:老丈人公司的一個好職位、優厚的薪水、還有地位,當然,結果這些他全部如願以償了。
但是,結婚之後,瑪瑞就變成了一位不僅醜陋,而且專橫霸道的妻子,她就像一條章魚,緊緊纏繞著他,幾乎使他窒息。
當他們結婚八年後,麥克威爾開始和菲亞黛有了曖昧關係。她是個美麗、苗條而且很時髦的離婚婦人,她優雅可人、溫柔體貼,與他的太太是完全不同的。
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也非常小心。當他給菲亞黛錢的時候,他總是給現金;見她的時候,也總是在夜晚才去畢丁街她的寓所,並且停車在幾條街外;他們從沒有一起出遊過;他經常打電話給她,但總是在公共電話亭打;他從不寫信給她——甚至連一張條子也沒有寫過。
但他知道,他犯了一次愚蠢的錯誤,雖然隻有一次。
一年前的四月十七日,那天晚上瑪瑞回來得很晚,進來時一麵抖外套上的雨水,一麵抱怨說車庫的門在她關閉的時候卡死了。這使他焦躁不安,因為那晚他是與菲亞黛約好見麵的,而他家的兩輛汽車都在車庫裏。
瑪瑞早早就回臥室去了。當他九點鍾悄悄溜出門時,小雨變成了傾盆大雨。他冒著大雨在車庫門搗鼓了半天,仍然打不開,沒有辦法,隻好放棄。迫不得已,他隻好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菲亞黛的家。
通常,當他自己開車去的時候,總是把車停在幾條街外,但此時正是傾盆大雨,在幾條街外下車,似乎有些笨,也有些怪異。因此他一直坐到菲亞黛公寓的門口才下車。
誰能想到,一年後的今天,居然冒出了個柯利,而且他準備出庭作證,說四月十七日那天晚上,他曾載麥克威爾到畢了街的凶宅。因為,第二天,四月十八日上午八點,女傭發現菲亞黛死在了起居室,胸部中了兩槍。
然而,老天作證,麥克威爾並沒有殺害她。
當時,他曾按電鈴,等候,但一直沒有動靜,最後,他隻好用菲亞黛給他的鑰匙打開門。屋裏隻有一盞入口通道的燈亮著,他摸索著進入房間,扭亮台燈,喊菲亞黛的名字,他知道她在等候他。當他看到她倒在地上時,他的第一個想法是,她可能是昏厥了或是摔倒了,他彎身想去扶起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領悟到她死了。以前他從沒有看見過死人,因此也並不害怕,一直向她說話,搖著她,悲痛萬分。突然,他清醒了,想到了自己,他,麥克威爾,正在被人謀害已經身亡的情婦房中……那將會……他害怕了,他趕緊掏出手帕,猛烈地揩拭他可能碰過的任何物品,然後悄悄離開。十點三十分,他回到家,全身已經濕透了……謝謝上帝,瑪瑞已經熟睡,他躡手躡足地經過她的房門,溜到自己的房間,那天晚上,他做了一整夜的惡夢……
第二天中午,他在桌上的午報上看到了這則消息,整版都是菲亞黛死亡的報道。標題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應召女郎菲亞黛,陳屍香閨,警方正致力偵查。”
應召女郎?菲亞黛?麥克威爾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白紙黑字,印得清清楚楚。
也就是說,她有很多相好了,自己並不是她的唯一。難道是她的什麼其他相好因某種原因,殘暴地殺害了她?
但不管怎樣,麥克威爾恨透了殺害菲亞黛的凶手,恨那人摧毀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恨他那麼巧,就在他去拜訪她的夜晚,使他卷進人命案的漩渦,實際上,他是完全無辜的。
當時,警方查到了幾位可疑的男人,他們不像麥克威爾那樣謹慎,他們送私人支票給她,有的還送她珠寶。但警方找不到證據,也難以確認動機。過了一段時間,報紙對這個案子終於冷淡下來,但麥克威爾知道,警方仍然沒有放棄,還在明查暗訪。
從那以後,他不敢上街,也不再坐出租車,並且還留起了八字胡,經常避開人多的地方,拒絕拍照。
也是從那以後,他經常被噩夢驚醒,夢中的他就像是真正的凶手,手握著槍,奔跑著,後麵成群的警察和成排的出租車在追逐他。
當麥克威爾看見他家的屋前停著花匠的卡車時,才記起這天是瑪瑞訂玫瑰花的日子,他把車停進汽車庫,跨過草坪,來到他太太監督花匠工作的地方。她正在粗魯地比劃著什麼,背對著他,他不禁一陣傷心,他討厭太太的一切作為。
聽見他的聲音,她立刻轉身,同時看手表。
“哎喲,你怎麼中午就回來了?你病了嗎?”
“沒有,出了點事,我要和你談談。”麥克威爾一臉沉重。
“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啊?”她的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
“是私人的事。”他說,聲音低低的。
“等一會兒!”她仍是那種毫無顧忌的大嗓門。
好不容易,他們在一起談話了。
“當然,那全是一派胡言,”他開始說,“那人是個瘋子,但是我要先和你談——在他找你胡扯之前。”他真怕激怒她,小心翼翼地說著。
“誰?”瑪瑞煩躁地問,“你在說什麼?”她脫下花園用的手套,點了一支香煙。
“今天有一個人來找我,是一位名叫柯利的出租車司機,他說他可以指認我就是菲亞黛遇害那天晚上,他送去菲亞黛住所的人。你可能還記得關於那案子的報道——我想那是大約一年前的事。總之,這人膽大包天,居然想來勒索我,他恐嚇說要到警方去告發。”
一席話居然吸引了瑪瑞的全部注意力,“還有呢?”
麥克威爾緊張不安地聳聳肩,“當然,我把他趕出去了。”
瑪瑞突然俯身向前,抓住他的手臂,臉色慘白,“他去警方報案了?”
“還沒有,他似乎愛錢愛得要命,他說假如我不付他錢的話,他會來找你。當然,我不會讓你見他,不過,我要事先告訴你。”
瑪瑞吐出一口煙,“假定他去警方告發呢?”
“呃,假定他去告發了,那就會十分尷尬,但也隻是尷尬而已,我連那個婦人都不認識,更不用說去看她了。”在太太麵前,他還要裝假。
“不,你認識她。你騙不了我。”她的話不容辯駁。他抬起頭時,發現她那對歹毒的目光正惡狠狠地瞪著他。
麥克威爾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瑪瑞,你不會……”
“我不會什麼?我早知道你一直和那婦人要好,”她打斷他的話,“哦,我們不要為那事爭吵吧!畢竟,她已經死了。我一直不告訴你我知道,為的就是不讓你難堪,但是現在事情好像很難纏。”
“瑪瑞,對上帝發誓,我沒有殺害菲亞黛。”
“我知道你沒有,你連一隻蒼蠅也不敢打死,不過,你那晚去她那兒啦?告訴我實話!”
麥克威爾用手蒙臉,“是的,我去了。”
“你這笨蛋,”她憤怒地看著他,“不折不扣的笨蛋!你弄不到汽車,所以你就在大雨中叫出租車去看你的寶貝去了。”
“我的上帝,瑪瑞,我不知道有人會殺她,你能不能想象一下當我走進去,結果發現屍首的感受?”
“這比我想象的更糟,”瑪瑞摁熄香煙,“我們必須付那個叫柯利的錢,他要多少?”
“他沒有說。很多,我想。”
“你能聯絡到他嗎?”
“他留給我一個電話,可是,瑪瑞,我不喜歡被勒索,我寧可由警方去弄個清楚,我想一年前我就該這樣,可是我害怕,我沒有仔細想清楚。我要坦白告訴他們實情,瑪瑞,我討厭像犯人一樣地活著,我無辜,他們可以相信我。””
“為什麼要冒那個險?為什麼我們要卷入那一趟渾水?我也不喜歡被勒索,但我付得起錢,打電話給那個柯利,讓他晚上來。”
第一次,麥克威爾感激妻子的決斷,她一向粗魯,專橫暴戾,那曾經讓他難以忍受。不過,這件事如果由她出麵,不論對錯,倒使他輕鬆不少。也許她的看法是對的——接受勒索比把事情鬧大要好一些。
當他在屋裏打電話給柯利時,瑪瑞走了進來。
“我是麥克威爾,”他說,“關於你的提議,我考慮了很久,你今晚八點鍾能來我家嗎?我不想在辦公室見你。”
“這還差不多。”柯利說。
瑪瑞對著麥克威爾的耳朵悄悄說了些什麼,於是他又補充說:“假如你車子不停得太近的話,我會感激不盡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當然,朋友,我做事總是很隱秘的。”
麥克威爾掛上電話,向太太點點頭。
“不用擔心,”瑪瑞說,“我有一種感覺,會平安無事的。你為什麼不吃點東西,然後睡個午覺,或者去玩高爾夫球?你不適合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