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皮子彈(1 / 3)

橡皮子彈

午飯後,安拉為了避開頻繁的紅燈而駕車到達克達這條偏僻的街上時,她看見卡琳正站在路旁。

她毫不猶豫地刹住車。後麵的司機按按喇叭,卡琳抬起頭,長長的棕色頭發波浪般拂過她的臉龐。

“卡琳!等等!”安拉將身子探出車窗,高聲尖叫:“等等!別跑!”

卡琳急忙扔掉她正在向來往車輛兜售的報紙,近乎恐懼地退後幾步,然後沿柏油馬路拔腿就跑。

她身穿一件藍色的男式襯衫和一條退色的粗布工裝褲,安拉可以看見她抬起腿奔跑時肮髒的腳板。

安拉把車停在路旁時,她的女兒已經遙遙領先在另一條街上了。要徒步追上她已經是不可能了,安拉隻好再度將車駛上車道,試著追逐。

當她駛近奔跑的少女時,卡琳回頭一瞥,然後鑽進一條窄胡同裏。安拉的車進不去,隻好下車追她。

安來拉氣喘籲籲,終於停下腳步,靠在一幢房屋的粗糙的牆上喘氣。她的女兒不見了,消失在彎彎曲曲的胡同裏。現在追不上她了,今天絕對追不上。至少卡琳仍在本市,沒有到紐約或阿裏桑那的某個流氓聚集區。單是這一點,就是她早先所希望的。

安拉呼吸平穩後,回到剛才那條路上。報紙仍然拋在地上,懶散地飄過汽車道。她撿起一份報紙。那是一份地下報紙,名叫《我們與環境》。安拉從沒聽說過這份報紙,但這是惟一與她的失蹤女兒有關的東西。

這是一間位於城北一座破舊樓房五樓的辦公室,安拉乘一部嘎嘎作響的電梯上了樓,沿著光線昏暗的樓道走到盡頭的一扇門前。玻璃窗上的字已退色,斑駁不清,她必須仔細瞧。

上麵寫著:山姆偵探所,請進。

她椎開門走進去,房間裏有一種蕭條的氣氛。

“請進。”裏間辦公室有聲音在喊。

安拉進到裏邊,一個身穿粉紅色襯衫的矮個子男人,正在一個木製檔案櫃前整理檔案。

“你是山姆先生嗎?”

他直起身,驚訝地看著她,好像他並不希望顧客上門似的。

他慢悠悠地回答說:“是的。小姐,有何貴幹?”

她在角落的一把皮椅子上謹慎地坐下來,說:“我需要你幫我找回我的女兒,我知道你收費不高。”

“誰介紹你來的?’”

“一個飯館的女招待,她說你隻收五十元。”

他點點頭說:“我想我還記得她,你女兒多大了?”

“十七歲。她三個月前離家出走,兩天前我在街上看到她。她正在達克達街賣一份叫《我們與環境》的地下報紙。我大聲喊她,但是她跑了,我追不上她,她跑掉不見了。昨天我試著給那家報社打電話,但他們什麼也不告訴我。接電話的人一點兒禮貌也沒有。”

山姆問:“你找過警察嗎?”

“當然找過!他們已經把她列入失蹤人口裏,他們說,目前本市有兩千多離家出走的少年男女,他們沒那麼多警力去挨個找。”

山姆點點頭說:“唔,我印象中這種案子十分簡單。按五十元標準,我可以陪你到那家地下報社去問問,也許那樣也就夠了。我想他們不會對我無禮。”

安拉打開皮包說:“現在我可以給你三十元,其他花費多少你可以寄賬單給我。”

他站起來,穿上一件運動外套說:“好吧,我們走吧。”

“謝謝你。”

“不必客氣。順便問一聲,你丈夫呢?”

“你問這幹嗎?”

“如果他能陪你去,可以省你五十元。”

“他兩年前離開了我,從那時候起,我就和卡琳有了隔閡。她那年齡的女孩子需要一位父親。”

山姆咬掉雪茄煙頭,小心地點燃,問道:“他付贍養費嗎?”

“我們沒離婚,他隻是離家出走。我想有一天他會回來的。”

偵探搖搖頭說:“他永遠不會回來。”

安拉說:“我在電視台有份工作,不需要他的錢。我需要的是女兒回到我身邊來。”

山姆慢慢地點點頭,說:“我們努力把你女兒找回來,但是,太太,別告訴我你如何富有,拿得出錢來的人是不會找我的。”

他們駕車橫穿城市,來到一條破落的街道,那家地下報社就在那裏。《我們與環境》的招牌夾在藥店和旅行社五彩繽紛的海報中間。

山姆問安拉:“你女兒吸毒嗎?”

“什麼?”

“海洛因一類的東西。”

“至少離家之前沒有吸過。現在我不知道。”

他點點頭,推開報社大門。安拉沒想到還有比山姆辦公室更破的辦公室。

一個留長發的年輕男人坐在一張破桌子後麵,桌上一塊厚紙板名牌上有“狄威士”三字。一個金發女子正在一個角落裏打字。

“你是老板嗎?”山姆問那年輕人。

“我是報社業務經理。”他指著那位打字小姐,“蘇珊小姐是主編。”

“我想我要找的是你。”山姆說道,同時打開皮夾亮出自己的身份證明,“我正在找一個為你們推銷報紙的女孩,名字叫卡琳。”他把一張安拉帶來的小照片放在桌上。

年輕人仔細看了一會兒照片,說:“我們有好幾個為我們推銷報紙的男孩女孩,我可能看到過她。”他的視線從照片移到安拉身上問:“你是她媽媽?”

“是的。”

他轉動椅子,將照片遞給打字的女孩說:“蘇珊,我們這兒有這個人嗎?”

“她前天在達克達街賣報紙。”山姆補充說。

“她可能在那兒賣過。”那女孩回答時帶著一股怒氣。

“好,我們可以在哪兒找到她?”

他們倆都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狄威士回答說:“查士特街有一個收容所,有許多離家少女,你們能在那兒找到她。”

“謝謝。”山姆簡捷地說。

安拉跟他出去上汽車時說:“你連地址也沒問。”

“我不需要,我知道那地方,我也知道那兒沒有你女兒。”

“可是……”安拉生氣了。

“對這些孩子你每一分鍾都得注意。剛才,我一提起你女兒的名字,那位小姐就把一包火柴扔進她的抽屜裏。其實這也沒什麼,但她有點兒偷偷摸摸的,我就有點兒懷疑。”

“你看清火柴是哪兒的?”

他說:“上麵有個‘日’字什麼的。城裏有個日出酒吧,離這裏隻有幾條街,我們去看看。”

日出酒吧就在街麵上,兩旁都是一些黯淡無光門麵不大的小店鋪。

此刻酒吧還沒有人,安拉的眼睛適應了店裏朦朧的燈光後,看見山姆正在吧台和一個高大的黑發男人談話。

過了一會兒,他示意她過來,介紹說:“這是歐文,酒吧老板。卡琳在這裏當過女招待。”

“當過?”

歐文聳聳肩說:“我已經兩天沒看見她了。這些女孩子……”他好像領悟到什麼,又補充說:“她告訴我她十八歲,否則我不會雇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