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傲雪(2 / 2)

我沒有忽視陸淑妃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她是沒有孩子的,在這吃人的後宮,淑妃像是一枝脆弱又寂寥的芍藥,不知道有沒有真正的快樂。我眼眶一熱,對陸淑妃道:“以後戚宸可是會經常煩擾陸母妃呢,母妃可別嫌棄戚宸才好。”

陸淑妃眸中亮了亮,笑道:“你這小鬼精靈,就會哄我開心。”

這一瞬,似乎這白茫茫的冰雪之景也可愛了許多。

三日後,皇後的懿旨便下了,道是淑妃的生辰便是綏遠將軍的回京之日,二宴便合辦了,也算是為朝廷簡省開支雲雲。大楚民風開化,倒不似前洛禮教森嚴,女子代替夫家拋頭露麵也並非悉數,莫說如今的二宴合辦在前朝是決不允許的,便是後妃見外臣也是不能的。

自懿旨下了之後,宮中便開始甄選籌備,那些鶯鶯燕燕,自是卯足了勁借著此番機會謀上位,花紅柳綠,姹紫嫣紅,甚是熱鬧。大楚一統,果然是繁榮昌盛,若娘親尚在,又不知會是怎樣的景象了。

我站在曲蓉湖旁,耳邊不時飄過一兩縷商樂宮傳來的樂聲,黑兔緊緊蜷縮在我寬大的衣袖中,隻露出兩隻可愛的耳朵。這湖裏所有的荷,都在冬日裏敗盡了,隻剩一片蕭條,又有些詭異可怖。遠處忽然傳來一絲低不可聞的哭聲,斷斷續續,卻十分真實。

我喝道:“是誰!”

哭聲驟然停止了,我道:“是誰在本宮麵前裝神弄鬼?還不快出來!”

隻見一青紫宮裝女子緩緩踱步而出,對我屈膝行禮道:“充容朱氏見過公主。管教婢子不嚴,還望公主責罰。”

剪柔遙遙對我點點頭,我仔細一看,雖形容枯槁,卻也看得出曾經是有幾分姿色。站在她身側的婢女紅著眼眶,不安的絞著衣角,聽聞念充容此言,忙跪下道:“奴婢該死…驚擾了公主,隻是今日……”

“放肆,還不住嘴!”念充容怒道。

侍婢忙噤了聲,跪趴在地上不再言語。我掃了地上的婢子一眼,淡淡道:“罷了,既是昭儀之事,戚宸也無權過問。隻是淑妃娘娘生辰將近,又有綏遠將軍回朝之喜,莫衝撞了才好。”

站的久了,這寒風吹得我頭有些暈,我不禁晃了晃身子,剪柔忙上前來攙住我道:“公主,是用藥的時辰了。”

太後對我一向不喜,我便一直佯裝體弱,也是讓她心安,父皇下令讓我好好靜養,來昭華宮的人少了,我也樂得清閑。我點點頭,向念充容道:“這天寒地凍的,充容也須早些回去了。隻是今後,有些事情還望充容仔細,後果並非你我能擔待的。”

念充容一下變了臉色,我也不顧,攜了剪柔便要回宮。念充容突的跪在地上,驚慌道:“公主恕罪,嬪妾並非有意衝撞,隻是…。今日是昭媛姐姐的忌日,嬪妾……嬪妾一時糊塗,還望公主從輕發落。”

我隻是淡淡的看著冷凝的湖水,天雖寒冷,湖麵卻未結冰,隻是氳了一層薄薄的霧氣,有些慘淡,也有些不真實。我不說話,念充容亦不敢起身。人人皆知念充容朱氏原先隻是已故朱昭媛身邊的掌事宮女,朱昭媛病重,念充容不知是從何處得來的方法,道是用人肉作藥引能讓昭媛痊愈,便自己割肉救主,朱昭媛雖未救回來,父皇卻感於念充容的忠心誠意,不僅為其賜姓朱,還封了充容,賜號念,雖不是極得寵,與以前的宮女生活相比也算天上地下了。過不多久,許是跪的時間長了,念充容開始微微顫栗起來。我將黑兔遞與剪柔,上前緩緩扶起念充容,道:“充容頗得父皇信任,戚宸又怎敢責罰。隻是希望充容以後能顧全大局,莫要犯了宮規才是。”

剪柔忙向念充容身旁的婢女道:“充容身子單薄,若是受了涼害了風寒,你有幾個腦袋擔待!”

跪在一旁的宮女唯唯諾諾,忙起身上前攙了念充容。念充容道:“多謝公主大恩,嬪妾便先告退了。”

過了好一會兒,剪柔上前對我道:“公主,奴婢不明白。”

我撥了撥黑兔的耳朵,緩緩笑道:“看起來念充容和朱昭媛真是主仆情深,說起來,朱昭媛與我還是同鄉呢。”

朱昭媛是潯陽朱家老爺的妹妹,我是知道的,當年朱家曾經因為朱昭媛很是得意了一陣子,在潯陽城裏橫行霸道,很是囂張。朱家又是最早向楚投誠的,我心中很是不屑。朱昭媛卻在我入宮前病歿了,我也未得見她。思及此,不禁回想起在潯陽的日子,雖不富足,卻是自由自在,難免唏噓。

剪柔喚了我兩聲,才垂眸小聲道:“朱昭媛的病古怪得很,半月不足便去了。宮中都在傳朱昭媛不是病歿的呢。”

我不置可否,道:“現在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不過如這念充容一般重情重義之人可不多了。”

剪柔有些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