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是好馬,刀是重刀!
——人,是匈奴募兵會上,連勝十二勇士的“鷹將軍”!
赤末花瞬間已來到頭陀身後。他不僅是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男兒,更因與漢人交戰多年,於九死一生之中,學會了漢人的用刀的各種法門。
這時他人在馬背上微微側身,左手橫扳刀鑚,右手急挑刀頭,“呼”的一聲,這一刀自下而上撩起,宛如地下竄起的一道白電。
這一刀,借馬勢,借人力,借一扳一挑之功,足有“砍山山開,劈海海分”之威。
——更快得令人膽寒。
可是突然間,赤末花眼前的雨幕仿佛歪了歪。
就好像一陣刁鑽的大風吹過,赤末花身前的所有的雨線,忽然間稍稍一頓,歪向一旁,然後才正常泄下。
而就在那斜泄的雨水當中,赤末花的黑馬更已莫名越過頭陀的肩頭,騰空而起!
於是,那原本要反撩頭陀,成心要將他自股而頸,破為兩片的一刀,也就此落空,隻堪堪在頭陀的頭頂上掠過。
半空中,那黑馬失卻平衡,翻滾悲嘶。
——它是如何被頭陀弄上天的,卻沒有任何一人,看得出來。
隻在匈奴人目瞪口呆之際,赤末花那一人一馬,卻已自四五丈外,“嘩啦”一聲摔下來地。
“哢嚓嚓”骨裂聲不絕,好好的一匹良駒,已給摔得腿斷頸折,眼見不活了。
赤末花在泥水中打了幾個滾,才一骨碌身站起。
他沒學會走路,就先會了騎馬,方才人在半空,眼見不妙,已是提前自馬背上跳開,因此雖然摔了一下,但卻並沒什麼大礙。
他此前是自頭陀身後突襲。這時飛馬之後,正好攔在頭陀的去路上。
——這時抬頭再看,便正與那頭陀的一雙空蒙白目相對!
赤末花見慣沙場,殺人無算,自忖無懼於鬼神,卻也沒見過這般麻木空洞的眼睛。一望之下,已在心中打了個突。
但他畢竟驍勇過人,一怔之後,重新站起,大吼一聲,已是大步奔向頭陀,雙手擎刀,望定那頭陀的顱頂,惡狠狠一刀劈下!
那頭陀抬起眼來,木呆呆地望向那雷霆萬鈞的一刀。
然後,突然間,他翻手相格。破蒲扇一般的大手,在翻轉時,輕靈曼妙,宛如黑火。黝黑的手腕,與黑漆的刀杆相碰,“騰”的一聲,發出一聲鈍響。
握刀的赤末花,隻覺一股沛然無匹的巨力,猛然間已透過刀杆,向自己傳來!
——真要硬吃下來,隻怕連他雙臂都要被震斷!
赤末花大叫一聲,撒手扔刀。大刀遽然旋轉,宛如車輪,“嗖”的一聲自他頭頂飛過,遠遠地斜插在民房房頂之上。
頭陀仍向前走來。
赤末花血貫瞳仁,雙手一探,已抓住頭陀的胸襟,用力往起一抬,雙腳起處,左潑風、右潑風,一腳一腳盡向頭陀兩腳脛骨踢去。
——那正是流傳於草原上的摔跤掃踢之法。
“蓬蓬”連聲,他已連踢了五六腳!
頭陀仍向前走來,穩如泰山。而赤末花的兩隻腳,卻已經疼得用不上力。
——這頭陀不是人,是鬼!
赤末花踉蹌後退,心中震駭無以言表。
——他是漢人派來阻擊匈奴的豪俠,還是要為昨晚漢人百姓報仇的仁僧?
一時間,赤末花的頭腦之中一片混亂,種種猜測莫衷一是,唯有瀕死的恐懼和絕望,清清楚楚地浮現出來。
腳下一絆,赤末花已摔倒在地,泥水四濺,狼狽萬狀。不及爬起之際,眼前,那頭陀的一隻赤腳已經高高抬起,向他踏來。
赤末花把眼一閉,心知必死。
可是那一腳,卻遲遲未落。大雨澆在他的頭上臉上,直如萬針攢刺。赤末花等了半晌,驚疑不定,睜開眼來,眼前卻哪裏還有那個頭陀的影子?
他的身後忽有腳步聲。赤末花回身看去,隻見大雨之中,那頭陀慢慢地,向前、向南而去。
——原來他剛才,隻是跨過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