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昆奴卻站在一旁,隻是看著他忙碌。
他這勝券在握的樣子,忽然令摩柯巴有點緊張,一邊誦經,一邊不由偷眼去望。
昆奴忽然道:“老師,我沒辦法為他超度。”
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
丘利梨花笑道:“為什麼?”
“因為這個人並沒有死。”昆奴用手一招,他竹筏上的那具浮屍,竟然便筆直地坐了起來。
“我把他帶回去潔身時,發現他還有微弱心跳,於是就救活了他。”
那竹筏上的男子,已自鮮花中站起身來,向昆奴合十致意。周圍的觀眾,見到這樣的情形,簡直像目睹了起死回生的奇跡一般,膜拜歡呼。
摩柯巴在一旁看著,驚得連誦經都忘了。
丘利梨花微笑道:“恭喜你,昆奴。你通過了我對你倆進行的而最後一道考驗。這兩個人,其實都是我暗中請來的龜息高手,假死著從上遊漂來,好讓你們籌備他們的超度法事。為的就是要考察著看看,你們兩個誰能夠率先發現,他們並沒有死亡。”
圍觀的信徒一片大嘩,摩柯巴失魂落魄,連手裏的花枝都掉入了水中。
丘利梨花已轉過頭來,微笑道:“摩柯巴,你的法事雖然做得漂亮,可是卻連一個人是死是活,都分不出來。毫無疑問,你卻對死者、對別人是缺乏關心的。用這樣的心來求佛,無論你的經書念得多熟,你的儀式做得多麼漂亮,對你修行,恐怕都沒有任何幫助。”
這一場曠日持久的“梨花雙秀”之爭,竟用這樣的方式,得出了結果。信徒們無不信服,紛紛膜拜丘利梨花的智慧。
丘利梨花摘下自己頸上的念珠,鄭重其事地從昆奴的頭上套下。
自這一刻起,昆奴便成為他真正的傳人。
摩柯巴站在河裏,隻覺天旋地轉,一瞬間,腳軟得簡直站不住。
許多許多的記憶,一下子湧到了他的眼前:漆黑的夜裏,掌燈苦讀;酷熱的正午,靜坐修心;忙碌的田頭,他向奴隸們講解佛法;森嚴的宮殿,他與國主探討禪機。
但是現在,所有的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他已經輸給了昆奴,向天下間證明,他並不是最好的僧侶。他輸掉了一切,以後伴隨他的,將永遠都是悔恨與失落。
他的手扶在竹筏上,簌簌發抖,震得筏上的鮮花,又陸續跌落水中。
忽然,他想起了什麼,他猛地抬起頭來,叫道:“不,不是這樣的!”
昆奴在岸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丘利梨花不悅道:“摩柯巴,並不一定是繼承我的衣缽,才能繼續學佛。隻要你專心,你成正果的機會,仍然很大——但是首先,你要學會正視失敗。”
“不!”摩柯巴嘶吼道,“這不公平!昆奴的‘浮屍’,是一個活人,可是我的‘浮屍’就是一個死人,這又讓我怎麼發現,他是‘活’的。”
他的話一出口,人們這才注意到,雖然丘利梨花已經宣布昆奴勝利了很久,但摩柯巴竹筏上的那具浮屍,卻一直沒有‘活’過來。
“他就是死的!”摩柯巴叫道,“我當然關心死者,我早就檢查過他!可他就是已經死了,我又有什麼辦法?”
“撲通”一聲,昆奴竹筏上的那個複活者,一下子跳下水來,跌跌撞撞地來到摩柯巴的“浮屍”前,瘋了似的檢查它的心跳、呼吸,良久,才直起身來,“哇”地一聲哭了。
丘利梨花大驚失色,道:“他……他真的死了?”
昆奴的“浮屍”伏在那死人的胸口上,一邊哭,一邊點頭。
丘利梨花整個人都驚呆在那,昆奴臉色大變,望著摩柯巴時,眼睛直要噴出火來。
摩柯巴叫道:“這一局仍然不能算數,我還要和昆奴再比!”
八、殺生:革
——兌上離下。毀之以戈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