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主一邊在仲春的天氣裏冷汗如雨,一邊在心中暴躁地掀桌。
私通北狄!
何等的膽大包天,利欲熏心,數典忘祖!
楊家主不愧是聰明人,一眼就看出,這其中的關鍵點在於鐵礦。
隨著對江南的深入把控,七大家族越發膨脹,有了更大的野心,再加上連著三年年景不少,有所減產,糧食是不會輕易買的。
鹽的話,一向是供不應求。
唯有鐵,因為減少了對朝廷的上供,多出來的就能勻一部分出去,換北狄的駿馬。
北狄也不傻,賣出的駿馬,公的八成被閹割過,無法與本地馬交配,提升質量。
即便如此,仍是分幾年完成了十來宗大買賣,致使北狄大軍都配備上了鐵製武器。
豪族都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北狄是不甘寂寞的好戰之族,但凡生存條件稍微惡劣,他們就忍不住要出來搶掠。
大部分時候都顯得溫順的大胤則首當其衝,雖有鎮北關擋著,可百年前的例子在那兒擺著。
怎不叫人多想?
大胤高祖就是百年前趁亂而起,曆經十數年才坐了大位。
如今的江南也不似百年前那般毫無準備,讓北狄長驅直入,被虐得嗷嗷叫。
武器,糧草,馬匹,人才,一應俱全。
江南,也有一戰資本!
憑借對各家族的了解,楊家主用腳趾頭都能肯定,必然是陳家主在中間牽線的——家家都有鐵礦,產量也是一定的,不能單從陳家扒拉啊。
楊家主對此事一無所知,想來,是發生在陳家排擠楊家的時候。
可他也不能確定,楊家是否完全沒人牽扯其中。
這事兒才真是眼前重中之重,一人犯渾,全家完蛋啊。
楊家主坐立不安地同襄郡王懇談一番,表示全力配合朝廷之後,就火燎屁股似的急匆匆走了。
先回了楊家,去祠堂拜了列祖列宗,隨後親自去了家族刑堂。
半個時辰之後,刑堂傾巢而出,嚴查經手鐵礦的的子弟,帶走了所有的產出記錄。
哪怕是隨手拿了一塊兒把玩,又隨手丟了,也要仔仔細細地回憶,說出的子醜寅卯來。
楊家的老輩子已從楊家主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俱是心頭一凜,齊心協力地壓製了桀驁不馴的小輩兒,更是直言家族到了危難之時,又形勢失當的,皆從重處理。
這種緊張的氣氛已許久不曾有過。
就是當年楊家險些兒與陳家甄家翻臉幹起來的時候,也仍是從容的。
不像這回,從上到下皆繃緊了皮。
楊家與韓家交好,楊家主請了老輩子出來,安排徹查自己家這攤子事,他則親自去了一趟韓家。
韓家如今的家主是個軟綿綿溫吞吞的性子,不過為人很是公正厚道,他說的話不如陳家主有力,卻比陳家主公允。
楊家主直接被引至主院,正好韓少主也在,見了他,喚了一聲:“楊叔父。”
“阿清,”楊家主勉強笑了一下,“你二叔又在練字?”
“今日的份已快寫完了。”韓少主笑著回道,“楊叔父臉色不好,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大事。”楊家主不笑了,“阿清既在,便一起聽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