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與我說說,您究竟是怎麼想的?自裁,嗯?”樂萱的目光落在她頸部的勒痕上,輕柔地道,“我記得,您往日裏,最是怕疼的。老話兒也常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怎能隨意毀傷?”
她目光沉靜,淡淡道:“若叫外祖母知道了,定要心疼的。”
嶽夫人輕輕一抖,含在眼中的淚終於滑落,哽咽道:“我、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就……就想著,我若去了,你要守孝,就不必成親了。”
她卻不想想,皇帝金口賜婚,那是能反悔的?
再者,樂萱如今都什麼歲數了,再守三年孝,再錯過這門婚事,她真就隻能做繼室填房了。
真心疼閨女,絕不是這麼個心疼法兒。
“我委屈?”樂萱玩味地笑道,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她這娘可一向不把她放心上的,“母親,我委屈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您心疼,真叫人欣慰。不過——”
她拖長了語調,輕描淡寫地道,“偏偏這一回,我並不覺得委屈呢。”
“阿狸,”嶽夫人急了,自然而然地忽略掉那句委屈多年,“你可是正經的宗室,怎能嫁給異族!若日後有什麼變故,你可怎麼辦?守寡的苦,娘是知道的,怎能看著你步娘的後塵!”
“守寡的苦?”樂萱定定地看著她,除了沒夫君撐腰,倒也沒瞧出吃了什麼苦。“若不是陛下賜婚,我怕是要做老姑娘,連嫁人都不成的,遑論守寡。”
“我有今日,也是拜母親所賜。”樂萱冷冷道,“母親覺得良心上過不去了,是不是?”
這個問題避無可避,嶽夫人滿眼哀痛。
樂萱年初已滿了十八,別家的姑娘在這個歲數,都妥妥地嫁了,甚至連孩子都有的。
樂萱卻連親事都沒定,未來女婿連個影兒都沒有。
嶽夫人就怕留來留去留成仇了,格外地心急。有心勸樂萱不要挑三揀四的了,趕緊定一門親事是正經。
可她著急也沒用,京中勳貴與宗室子弟,有誌氣的都往邊關去了,留下的,樂萱又瞧不中。
“我知道錯了……”車軲轆話兒又說了一遍。
“這回與以往不同,萬幸沒釀成大錯。”樂萱緩了緩,淡淡道,“鎮北關大捷,陛下登基大典又近在眼前,正是普天同慶的時候。母親可不要想左了,陛下賜婚那是瞧得起咱們府上。”
“阿狸啊,”嶽夫人拐不過來彎。
“難不成,母親是覺著陛下欺咱們孤兒寡母,才挑中了我?”樂萱有些無語。
勳貴與宗室中孤兒寡母多了去了,她家還不算是墊底的。
嶽夫人遲疑著點點頭。
樂萱見了,心累不已,不得不費了點兒唇舌來解釋嫁出去跟入贅來的區別。
“你真的樂意?”嶽夫人沉默片刻,才盯著樂萱,認真地問道。
“再滿意不過了,好歹是個王子。”樂萱肯定道,“母親既不明白這些外頭的事兒,往後啊,就好生享福吧。您這麼一操心,我就沒法兒安心。”
沒事兒瞎操心,誰能放心啊。
嶽夫人見樂萱意興闌珊,心裏難受,卻還是點點頭,低聲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