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喏諾,呐呐,嗚嗚唔。”鬃著兩個羊角辮的女娃娃坐在藍色的布塊上,戳了戳麵前正瞅著自己的小男孩,嘴裏發出雜亂的聲響。
“武公,我覺得它可能是個傻子。”男孩嘴角一撇,將要走開,卻被女娃娃一把扯住了衣擺。
“胡說,我看她就挺聰慧的,昨日同柳家門前那頭水牛就玩得特別暢快,你看,籃子裏的那把幹草便是那頭水牛送與她的東西。”
楊武抱起坐在布墊子裏的女娃娃,喜滋滋的蹭了蹭她的鼻頭。
男孩兒低頭理了理被抓過的衣角,挺身背著手,“那頭小水牛?怕是靈性也不全吧,能和它為伴算什麼本事。”
楊武輕搖頭,說道,“恰恰相反,能通人語者未必能與其他生靈相通,尤其是這靈性尚淺的,”楊武想著饒是自己做了這土地百餘年,也沒盡數弄清這些生靈的心思,倒是這小娃子,得及時敲打敲打他的傲氣,“休晁,別看你修得了人形,改日你去同那水牛說說話,看他願不願將嘴邊的草分你一把。”楊武公哄著懷裏的娃娃左右踱著步,餘光瞄著休晁在一旁不服氣的耷拉著個臉。
半響,休晁站到楊武公跟前,“土地公,讓我背它出去轉轉吧。”聲音不太,眼睛不自然的瞟向門外。
楊武公回頭看了眼他,顯然剛才的話他是聽了進去,於是彎下身來,將楊夕伏在休晁的小肩膀上,讓他們出了廟。
因著被咬掉的一口,太歲幻化成了一個少了一根大拇腳趾的女娃娃,現今也長的如同凡人三歲孩童般大小,雖心智不全,但不吃不喝卻也日日活潑康健。幻化成人形的三年來,雖一句人語也未曾說過,但倒是和家畜禽鳥之類玩的親密,楊武公每每看到,也是不置可否,隻是平日裏隱著身,帶著她到四周轉轉。然而,反觀休晁,同是幻化了三年的光景,心智,身形,都比楊夕強了不少,可話又說回來,休晁能從一隻幼年豹子這麼快的修成人形,還是多半緣由從楊夕身上咬下的那一口,事情古怪的很,卻也沒個可解釋的法子。
楊武特別喜歡楊夕這小娃娃,成仙百餘年後,竟讓她喚起了當初做人時享受天倫的念想,於是讓她跟了自己的姓,認作自己的小孫女,不過按照現在這情形,想聽到楊夕喚他‘爺爺‘,等到何時能聽見,這還真不好說。
休晁脖子上掛著楊夕不離手的圓底籃子,馱著她在拱月山上閑逛,他們去的都是些人跡罕至的地方,畢竟一隻豹馱著一個女娃娃的模樣,要是被旁人瞧見了,總是會生出好些麻煩。楊夕嘴裏咿咿呀呀不斷,似乎是在跟偶爾飛過的鳥兒’說話‘,休晁不勝其煩的的輕輕一躍,跳過路中央的小石子,打斷了楊夕的鳥語,小娃娃眼睛睜圓,像是喜歡突如其來的跳躍,嘻嘻的笑了起來,拍拍小手,小腿在休晁背上一蹬一瞪,催促著他接著再跳。
‘還真把我當坐騎了’,休晁沒好氣的想著,馱著楊夕下了山,在山腳旁重新幻化成了人形。這個時辰,正是下學的時間,休晁背著楊夕到了學堂外,湊到一群孩童邊把楊夕放了下來。
“哥哥,你們來了。”一群五六歲的孩童靠攏在休晁和楊夕跟前。
“喏,這些給你們。”休晁將籃子裏的果子拿給這些比自己矮一頭的孩童們,都是些拱月山裏的野果,隻是地勢險要沒人采摘,休晁碰巧發現這些孩子倒是很稀罕,於是這幾日常常摘來給他們,順帶這可以讓他們陪著楊夕玩一會兒,自己也能打個盹,偷得一會清閑。
小孩還是跟小孩一塊玩兒才是,多呆在一起,保不齊可以學上幾句,算上今天,休晁帶著何夕跟這些孩童共玩了半月,卻沒見楊夕有什麼變化,休晁更加覺得這太歲幻化成的精怪真是愚鈍無比,比起自己當初幻化五日便通人語,楊夕真的是太慢了,休晁甚至覺得,這孩子怕是再過個幾十年,還是這副傻愣的模樣。
休晁依著樹杆半躺著,樹影斑駁,他閉起眼睛,周邊孩童遊戲的聲響漸漸飄渺,他小睡了片刻,做了一個夢,夢裏他陷在水中的漩渦裏,掙紮無果,天旋地轉間,自己被一把怪力拎出了水麵,休晁的夢沒做完,被周遭的聲音吵醒,他看了四周片刻,認清剛才的溺水又是自己的一場夢。這夢做過好多遍,他至今不知道那日把自己從死亡中救起的是什麼東西。原先自己還隻是頭豹子時,隻覺僥幸逃了一劫,沒那麼多心思,可自打變成精怪,識得武公這些神仙後,他就開始猜測一定有什麼救了自己,隻是自身沒參透而已。夢裏溺水時的憋悶慌亂,讓休晁感到不舒服,他雖然早已會浮水,但平日裏也不願多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