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就為安·巴斯金斯辯護說:“傑,這次開會我們要通過公司的10–K報表①,湯姆也沒法對公司的運營成績和報表發表意見,沒必要在這次會議非把他選進董事會。我們11月開會時已經討論過了,可以讓他先簽署留任協議等相關文件。”
“太沒必要了,卡莉,我們可以花上一個小時粗粗地把10–K報表過一遍,簽完字就行了。”
傑·凱沃斯對維護公司治理所需要的基本程序再一次表現出不耐煩,一心就想把自己的鐵哥們兒早日拉進董事會。盡管我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迫切,不過我的態度很堅決。
“傑,我們可不能這樣幹。這是非常重要的報表,每個董事都要認真地審議。我和鮑勃·韋曼都要對它的準確性負責的。誰都不能敷衍了事,這不是惠普做事的風格。”
傑·凱沃斯最終讓步了,他說:“好吧,要不明天上午董事們一起開會的時候我再把這個想法提出來吧。”當天晚上,我們共進晚餐,氣氛輕鬆和睦,傑·凱沃斯還把自己的新女友介紹給所有人認識,他似乎特別要在我麵前炫耀一番。
第二天上午,在董事會全體會議上,我們又談論了昨天的話題,湯姆·伯金斯也在座。這一次我毫不退讓,不能為了讓湯姆·伯金斯加入董事會,就置整個公司的治理程序於不顧。在把這項議程去除之後,我問在座的每一位董事有什麼想法。湯姆·伯金斯馬上成了發言最活躍的人。他可不是一個需要時間來慢慢適應的人,他對包括人事和收購等問題都有很多想法,盡管他還沒有看過11月董事會通過的2005年公司計劃方案。他說我們沒有在幾個月前收購一家大型的軟件公司是一個錯誤,我告訴他一些銀行家認為這樣的收購將占用我們公司一半的現金,而且公司股票20%的每股收益增長率可能也達不到了。湯姆·伯金斯似乎對此並不信服,他還認為安·利弗莫爾無法勝任技術係統部主管的職責,我們要馬上進行公司改組。他的說法和迪克·哈克伯恩、傑·凱沃斯和帕特裏西婭·鄧恩3人一樣,要把夏恩·羅比遜提拔上來當總裁。湯姆·伯金斯每說一條建議,傑·凱沃斯就在一旁極力支持。
我告訴他們作為首席執行官,我要對公司的績效負責,而且夏恩·羅比遜不適合擔任這樣的職位。我也對安·利弗莫爾的實際工作表現做出了評價。我提醒湯姆·伯金斯原來在人事問題的判斷上就出過差錯。盡管當時我的想法更正確,但是因為聽了湯姆·伯金斯的建議,讓彼得·布萊克默在原來的工作崗位上多待了9個月。對這樣的人事決定我要負責,但是我不會重蹈覆轍了。露西·薩爾漢尼說道:“你說得沒錯,卡莉。我記得當時你說要做出人事調整,是我們打消了你的念頭。”我感謝她說出了當時的
實情。
隨著會議的不斷進展,每一位董事都對公司是否要進行改組和人事調整發表了看法。盡管迪克·哈克伯恩、傑·凱沃斯和帕特裏西婭·鄧恩3人堅持己見,最後其他董事還是達成了一致意見。經過一天漫長的討論,董事會形成了幾條一致的看法:第一,惠普將把個人係統部和打印及圖像部進行合並,由韋摩西·約什負責。我同意這條建議,因為這條建議提得很及時,我們可以執行。當天晚上我一直工作到半夜,因為要和幾位經理人起草第二天上午對外宣布的有關材料。第二,因為董事會的很多成員對一些高管的能力看法不一,我們打算在周六讓夏恩·羅比遜、安·利弗莫爾以及韋摩西·約什和董事們進行單獨麵談。這是我的建議,希望多花一些時間進行交流。我認為董事們也對在接下來一到兩個季度裏如何評價不同的公司方案達成了共識。邁克·溫克勒跟我說,當銷售團隊的轉型完成後,他當年夏天就想退休。那個時候也是合並技術係統部和客戶方案部的好時機。
我不反對變革,也不反對采納他們的建議。我隻是覺得他們單獨提出的一些建議未必會奏效,而采取什麼建議是我可以做主的。首席執行官要負責給公司帶來績效,就必須做出必要的決定來實現這些績效。我不認為對外宣布重組就能轉移人們對公司的視線,我也不讚同為了顯示“靈活性”而采取某些行動。公司重組總會帶有破壞力,如果重組所帶來的好處不能大於其破壞力,就不應該貿然采取這樣的行動。公司的結構改組在表麵上確實看起來不錯,但是也有可能給整個組織帶來傷害。
在周六的談話之後,董事們對3位高管的看法並沒有發生很大的改變,傑·凱沃斯和湯姆·伯金斯對夏恩·羅比遜以及安·利弗莫爾的看法依然沒有改變。其他董事對這3個人的看法也不一樣。鮑勃·諾因和拉裏·巴比奧認為董事會幹脆“不要插手”,讓首席執行官來做決定。在接下來的幾次董事會上,我們對如何繼續進行人事和組織結構調整問題的討論總結了一些共同意見。我明確表示,對於我認為不會奏效的建議是不會采納的,盡管我相信在接下來的幾個季度裏,確實會出現公司結構精簡的好機會。我還明確表示,如果對於人事和公司重組問題無法達成共識,最後將由我
拍板。
會議結束時,露西·薩爾漢尼說:“你也知道,卡莉,人人都會犯錯,這一次是董事會錯了。”當天晚上,迪克·哈克伯恩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告訴我說他完全同意我對夏恩·羅比遜的看法。當天晚上的聚會和平常一樣,氣氛親切而友好,傑·凱沃斯的女友對我說傑非常欣賞我。
這3天的會議讓我有些疲憊。我感覺好像花了大量的精力在討論太多錯誤的議題。不過,我覺得最後大家的討論還是有意義的。董事會成員了解到更多公司當前運營計劃的細節,也明白了為什麼不采取其他運營方法。董事會宣布對這些運營計劃和能帶來的成果表示十分滿意,在會議結束後我給高管們寫的郵件中也傳達了董事會的這一評價。對此我感到很滿意,不過在董事會每次茶歇的時候,傑·凱沃斯和湯姆·伯金斯都聚在一起竊竊私語,這讓我感到有些不安。
一周過去了,到了周五,我接到媒體打來的一個緊急電話,《華爾街日報》下周一將刊發我們董事會會議的詳盡報道。《華爾街日報》的記者至少對惠普的兩三個董事進行了采訪。給我打電話的人問我們真的要進行重組嗎?我對此有何評價?
當時我覺得備受侮辱,除非董事會達成一個決定,否則董事會內部的討論都是保密的。誰要是泄了密,就破壞了我和其他董事之間的信任。我記得和康柏合並的前夜也走漏了風聲,當時給公司帶來了巨大的衝擊。我也記得當沃爾特·休利特破壞了彼此的信任,向媒體泄露了公司的留任金和離職金方案時,董事們是多麼怒不可遏。誠信是每個商界人士的必備素質,如果不具備這樣的素質,任何董事會或是管理團隊都無法有效運轉。
我當時真的很生氣。不管這是誰做的,他都太自負也太愚蠢了,這就等於把個人利益淩駕於公司利益之上了。也許透露消息的人以為這樣可以向我施壓,迫使我接受他們的改組方案;也許他們並不在乎這樣做會給公司的每個員工以及報道中涉及的高管帶來巨大壓力。這篇文章成了我們和客戶、商業合作夥伴和在每次管理層會議上都要提起的問題,也成了員工們在茶餘飯後閑談的話題,給我們的競爭對手和批評者增加了一個把柄。這篇報道沒有幫助我們提高公司的運營業績,而是拖了我們的後腿。
更讓我們感到芒刺在背的是,安·利弗莫爾、邁克·溫克勒和我馬上就要去瑞士參加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了。這是每年一屆的高峰論壇,來自世界各地經濟界和政治界的領袖都會出席。這是見到客戶洽談生意的絕佳場合,因為在短短的幾天時間裏,你可以見到大量的世界精英。而在論壇剛開幕的時候,《華爾街日報》對我們的報道剛剛在頭版出爐。毫無疑問,惠普的其他高管和我都不得不向世界解釋董事會和我們自己的觀點。這篇報道一麵世,就把董事會內部的裂痕公開化了,正是有些董事和同事意見不合,才會選擇向外界公布。
我給董事會成員發送了電子郵件,告訴他們有人走露了消息。我說作為一名董事,這樣的行為讓人無法接受。在周六上午,我安排進行了董事會的電話會議。在這次電話會議上,我毫不留情,說董事會不應該以這種方式繼續運作下去,我也不願意這樣的局麵繼續下去。帕特裏西婭·鄧恩當時在印度尼西亞巴厘島度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沒有問過我這次電話會議的情況,不過,後來她和別人說,因為這次會議“一切都改變了”。傑·凱沃斯、迪克·哈克伯恩和湯姆·伯金斯承認《華爾街日報》的女記者曾經找過他們,不過他們都否認和她進行了交談。傑·凱沃斯,更是曆數了一大堆理由來證明不是他泄露的消息。露西·薩爾漢尼說記者也來找過她,不過她馬上就和公司的新聞辦公室聯係了。露西·薩爾漢尼、鮑勃·諾因和拉裏·巴比奧都對這一事件表示了震驚和憤慨。他們問我是不是有人在董事會議室安裝了竊聽器?我向他們保證不可能,因為我經常讓公司的保安部對整個會議室進行電子設備檢查。會不會有人撿到了我們會議室裏記錄內容的掛板用紙?這也不會,因為每次會後都是我親手將它們用碎紙機銷毀的。
拉裏·巴比奧認為惠普的所有董事必須馬上辭職,由我來決定誰能成為3月份重新當選的候選人。我建議不如由董事會的提名管理委員會牽頭,在外請顧問的協助下展開調查。在其他特殊情況下,如果公司裏有涉及商業道德的問題並需要董事會關注,董事會的審計委員會也會在外部顧問的幫助下介入調查。不過,這一次問題出在董事會內部,我覺得應該由提名管理委員會來負責調查。沒有人存有異議。
鮑勃·諾因在10分鍾後就召開了提名管理委員會電話會議,董事會成員同意由拉裏·桑希尼和每位董事談話。鮑勃·諾因建議這一輪談話不僅要進行調查,而且要征詢董事們對董事會的客觀評價。提名管理委員會表示同意。拉裏·桑希尼要詢問每位董事對於董事會效率、各位董事的資曆和怎樣提高會議和討論效果的看法,我覺得這是個好點子。我們必須找出問題到底出在哪兒,這樣就可以避免重蹈覆轍,而且說不定我們通過這次調查還能取得更好的效果。我以為可以度過這次危機,我沒想過需要有人因此辭職,也沒想過要問他們是否有這樣的打算,我認為這一次可以給那些自認為很聰明的董事敲個警鍾。
不過,事實證明我並不夠聰明。在接下來的兩周時間裏,有些董事會成員就有心要炒我的魷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