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襄沒曾想師父師母叫自己來是為了定下與中曼的婚事。“合府人皆知,難道子襄哥哥佯裝不知麼?”子襄此刻才如醍醐灌頂。他與中曼竟已誤會至此!昨日中曼之話並非一時的氣語。“合府皆知”,中曼對自己的種種一刹那湧上了心頭,她的嬌嗔,她的哭泣,她的不離,她的不棄,原本都是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的拳拳之愛。合府私下皆認為自己要娶的人非中曼莫屬,而中曼要嫁的人非已莫屬。可冥頑如已,愚鈍如己,竟一刻也未察覺。
他謔地站了起來,倒頭就跪。
南宮筠對如玉點了點頭。子襄一貫穩重,乃一知恩圖報之錚錚男子,又與中曼青梅竹馬,想來隻要自己開口必是妥的。他站起身來,躬身就要扶起子襄。可子襄卻不起身,叩頭如蔥,涕泗俱下。南宮筠見此光景,愕然道:
“子襄我徒,抬起頭來,你這又是為何?”
子襄並不敢直視師父,他伏身泣道:“子襄一世深感師父師母的大恩大德,願生死相隨於師父左右。隻是子襄隻把中曼當作妹妹般疼愛,實不敢有非分之想。望師父師母收回成命。”
如玉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拍案而起,袖中念珠被甩了出去,直直地擊中了子襄的前額,珠線盡斷,拇指大的念珠滾了一地。
“子襄,你這是何意?”
“師母在上,徒兒子襄粗鄙淺薄,實在配不上中曼妹妹。望師母與中曼妹妹另尋佳婿。”
“子襄,我且問你,你實不願娶中曼為妻麼?”南宮筠緊縮眉頭。
“是!不願!子襄隻尊中曼小姐為妹。望師父恕罪。”子襄是那麼的決絕。
子襄的話音剛落,後堂就是一陣的騷亂。有嬤嬤口中喊著中曼小姐,有嬤嬤已闖入前廳,在如玉耳邊竊竊低語。如玉恨恨地瞪了一眼子襄,又輕蔑地望了望南宮筠,眼角含淚,匆匆地退入了後堂。
中曼從小說一不二,驕縱無比。可想而知她又怎能受得了?湘女有情,吳王無意。南宮筠無力地搖了搖頭,他雖亦覺沉痛,但也著實佩服子襄的勇氣。想起當年的自己,如若有子襄的半分,也不至於與如笛分離了十年有餘。
或許子襄心中已另有意中人?
南宮筠對子襄擺了擺手。他又能如何呢?難道讓子襄若當年的自己那樣娶恩家之女麼?子襄順從地垂手而立,此刻的他除了對師父師母的滿滿愧疚之外,還略有一絲的心安。不管他是否能娶得阡兒,他也不能再欺騙中曼,違心地娶她,再去誤她終生。
地下的嬤嬤們正一顆顆撿拾滿地的念珠子,她們也偷偷地麵麵相覷,中曼小姐的命竟和主母如玉如此的相似。自古癡情女兒負心漢,南宮府捧在手心裏的大家小姐今後又該如何自處?她們個個都禁不住搖頭歎息。
“今日之事,誰也不許再提起。違者鞭撻五十,趕出南宮!”南宮筠厲聲而去,嬤嬤們也盡皆散去,隻留下子襄一人兀自杵在原地,聽著後堂傳來的中曼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