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對自己要求不高,能做成這樣已經很滿意了,不禁得意道:“不錯不錯,還可以嘛。”
慕淵便將盤子放到自己麵前:“我喜歡吃,都給我吧。”
無憂猶豫道:“可是,你做的比較好吃啊,你不吃嗎?”
“不,我比較喜歡吃你做的飯菜。” 雖然味道不算上乘,但是卻有一種家的味道——那是心愛的妻子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繾綣感,幸福綿遠,是曆經亂世都不會恐慌的安心感。
無憂卻突然警惕道:“哦,你想哄我以後做飯對不對?我可不幹,做飯太難了,我不幹。”無憂強調似的搖搖頭,慕淵無奈的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道:“聶無憂,你能不這麼煞風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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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無憂聞了聞自己衣服,頗嫌棄的拱了拱鼻子,突然問道:“這山裏也有溫泉的吧?”
慕淵轉過頭想了一下道:“有是有,不過有些遠,無憂要去嗎?”
無憂忙不迭點頭:“嗯嗯,要去,我為了來找你路上三天沒有洗澡了,你聞聞,都臭了!”
盛夏的天氣縱使一天不洗都覺得難受,何況三天?
慕淵眼神微動,聲音也輕輕的:“可是天已經黑了,我怕找不到溫泉的位置,都已經那麼多年,我記不大清了。”
無憂心裏一頓,突然意識到他眼睛已經快要看不見了,更何況現在光線暗淡……
無憂咬了咬唇,上前從背後抱住他的腰:“那就不去了,明天白天再去吧,我來當阿淵的眼睛,一定能找到的。”
慕淵卻沉默著,唇角彎起一抹淺淺的弧度:“好。”
無憂晃晃他衣袖,“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啊,我怕再拖下去,那藥性對你的身體也會造成傷害呢……”
“我想,最快也要三五日吧,不要著急,我已經在醫書裏找到那種毒了,很快就能找出解決的方法了。”慕淵按住她的手,安慰道。
無憂便乖乖點點頭,低聲道:“那我們休息吧,不要再看東西了,傷眼睛的。”
其實他也不能確定的吧?他其實心裏也是有著惶恐的吧?陡然陷入黑暗,從此什麼都看不見,那種無助,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吧?可是他為的不過是讓自己安心,自己還能怎麼辦呢?
山裏白天熱,但夜裏卻是有些涼的,兩人窩在一張小小的竹床上倒也不覺得擠,額頭相貼,抵足而眠,呼吸糾纏間一夜就這麼安穩的睡著,仿佛所有煩心事都離開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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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當無憂再次醒來,卻發覺慕淵仍熟睡著——他平日睡眠並不多,有時即使陪她睡著也定是早早醒來的,可是現在他的樣子,分明是仍處在睡眠中。
無憂呼吸一滯,有些膽怯的抬手觸他鼻息,清淺微弱,但好在氣息均勻。無憂輕輕推了推他,柔聲道:“阿淵?你醒了嗎?”
“嗯。”極輕極輕的一聲應,慕淵臉色十分蒼白,眉頭微微皺著,好像哪裏不舒服一樣,無憂忙抬手覆上他額頭,突然低呼起來:“阿淵你發燒了,怎麼辦?是不是因為你身上的毒,我該怎麼辦?阿淵……”
無憂陡然間失去主張,有些語無倫次的坐起身,慕淵睜開眼睛,眼中卻是一片死寂,眼前全然的黑暗讓他心中一沉,隨即緩緩道:“沒事,不過是發燒,你幫我去最裏麵的屋子裏找兩味藥熬一下就好,乖,不用怕。”
“哦,哦。”無憂胡亂點點頭,記下他說的藥名,光著腳跑向裏屋,慕淵目光追著她的身影一路過去——其實什麼都看不到的,可是他卻執意如此,仿佛還能看到她身影一般,直到她進了屋裏腳步停了,才轉過臉輕輕咳了一聲。
不止是發燒那麼簡單而已,這藥發作起來太過突然,藥性又凶猛,才不過一夜,他身體已經仿佛被抽去筋骨般,渾身針刺一般細密的疼。
可是,不能讓她知道,她知道了一定會害怕,一定會難過,他的毒一般人解不了,師父不回來,自己又不能上山找他,讓無憂去他更不放心,這山裏到處是毒蛇猛獸,況且後山綿延數千裏,師父又總往深山裏最隱秘的地方去,她怎麼可能找到呢?
可是若不支開她,自己這副樣子,她一定會察覺的……
為今之計,隻有先試著自己開上幾服藥壓製住毒性,再想個辦法讓她先回鄴城去。
慕淵心頭劃過痛意,明明舍不得放手,明明此刻是最想要伸手牢牢抱緊她溫暖的時候,可是——
無憂,有些路,怕是不能陪你一起走了,從今往後,你就真的變成孤身一人了,我雖不舍,卻不得不放手,因為不想你看到這麼狼狽,這麼無用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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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最裏麵除了擺放整齊的醫書,便是一個個小抽屜,上麵刻著藥名,無憂一眼望去,發現很難一下找到,不由有些慌,可是越慌越找不到,無憂強迫自己冷靜,一行行掃過去,總算找到他說的藥,可是又不知該取多少,隻好每樣都抓了一把,回去帶給慕淵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