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要掩上門的屬下微微一愣,“在……在在!王子稍候!”
屋頂上又有人在笑,笑得也如同那王子般得意,笑得腕間鈴鐺和著簷角風鈴一般嘀鈴鈴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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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著未必能打起來的白衣男子撩撩衣袍,天南地北的胡思亂想著,為什麼幹這種殺人放火的事兒的人都要穿夜行衣呢?穿一身白不是更能突出逼格嗎?自然,他想的不是“逼格”二字。
可惜他不是楚雲起,否則也穿上這身素衫,在述京招搖幾日,不比主子和衛家那小子,總也比得上那位落魄世子。
想起燕回,他又仔細看了眼企圖和這群黑衣人和談的陸薄,那架勢,誰都瞧得出來今夜一戰難免,確實不像燕回的風格,也難怪他偏偏要費口舌,倒更適合入了塵網。
可怪的是,來天元城的這位在草原上名頭可不小,塵網花了半日將這位底細摸了個透,聽說有些智謀,在草原上倒是夠用了,於八部裏掙個草原王的位置,綽綽有餘。
他目光在一地屍體裏轉了轉,來趟內陸,就這麼涼了?這次草原上各部隱隱不安分,可少不了這位的手筆,他還真不信,這位沒點後手。
隻是他忘了,燕氏一族原姓納蘭。
燕回的父親燕柝原名納蘭容柝,是上任皇帝的弟弟,也曾在述京的皇朝紛爭裏摸爬滾打,也曾伴著開朝皇帝一路打出屬於納蘭氏族的天下,奈何皇帝心中過不去一道坎,自己爭出來的天下,總是怕也會有人來爭的。故而,當年隨意拿捏了個莫須有的罪名,貶了納蘭容柝去呼嚨草原,還不許他再姓納蘭,辱了皇族姓氏,便賜了燕姓。
那時候的草原,可是個荒得不能再荒的地兒,恐怕除了餓得皮包骨的鬣狗、惡狼,也便隻有深處某個旮旯裏住著人兒。偏偏燕柝確然有本事,不過兩三年的光景,草原竟有了八個部族,與內陸通了商,不光自給自足,還過得怡然。
皇帝眼紅,又尋了個借口,和燕柝裝起哥倆好,想著燕柝的後代在那處終究得不到什麼好的教育,不如送來京城,美其名曰讀書識字學禮成人,實則又拿住了燕柝的命根子,因為送來的必須是世子。
所以,燕回的輩分其實大得很。隻是燕柝與早年成婚的妻子一直戰戰兢兢斡旋在皇朝紛爭裏,不敢生子,直到到了草原,日子好些,才得了這麼一個兒子,燕回的哥哥姐姐,都是燕柝與草原上的女子生的。
皇帝的心安了,燕柝也從來不想著爭什麼。漸漸在呼嚨草原上呆久了,頂著空頭王的稱號,也倒和述京相安無事。
人們也就不再想起,縮頭烏龜般的燕氏一族,也是皇族一脈。
草原八部終歸還是那塊荒地上出來的,燕柝沒來之前,想的是如何從鬣狗、惡狼嘴裏搶吃食,燕柝來了之後,自然飽暖思淫欲,智謀什麼的,用不上的東西,也就退化了。
淫欲也滿足了,貪欲就來了。呼嚨草原上,地位至高的無非是那草原王的位置,八部部眾怎麼能曉得,遠離天子腳下,草原王的日子亦是刀尖舔血,如履薄冰他們不覺得,尊容、女人倒是看到不少,少不得有人要覬覦那個位置。
燕柝忍辱負重那麼些年,即便開國皇帝薨了,還縮著脖子把燕回送到天子身邊,誰又知道當年他曾一人單槍匹馬七次出入萬軍之中,救下皇帝,還順手勸降了半數的人,若說這天下應當歸他也不為過,他也是個文武全才,光看治理草原這兩三年,足以看得出他的治國之才,可偏偏八部的人頭腦簡單,見他老了,覺得他再慫不過,仗著曾與凶獸相爭,在猛獸嘴裏搶吃食,以為自己再不濟也能和這個老了的老慫貨比上一比,再經不住先前提到的那位一點撩撥,不就蠢蠢欲動了。
所以今夜,找這位的茬,他覺著,無非是那位落魄世子的手筆。可落魄世子燕回自小入宮,慫包形象比他那個爹有過之而無不及,智謀未必沒有,上場就落得一身血,他壓根沒想到。
燕回未必不狠,隻是這股子狠勁兒從來壓著,該放出來的時候,是比那餓了幾日突然尋見肥羊的狼露出的獠牙更尖利的。
陸薄的話聽膩了,不大可能。
刀尖血已滴完,雪亮的朝著雪狐衛和塵網。
陸薄的話聽膩了,那些黑衣人本還耐著性子,疑慮滿滿的眸子緊盯著這些看起來隻是公子小姐的人,就是這群公子小姐,替他們讓開了這一條路,在月色染血的畫舫上甚至微微帶笑的鎮定自若,不是陸薄的話讓他們遲遲不動手,而是這群人的反應,讓他們不得不靜下來探究打量。
這夜的月色染了血,要洗去,隻得將這血染得更徹底些。
勞勞長夜,驚起的不止是兩個實則一條心的勢力,還有這條河旁,方鬧起來的那一方花柳地。
白衣男子靠在船邊,斜側身仔細瞧了瞧,身側,從指甲打量到衣袖的女人忽然抬頭吸引了他的目光,她微微眯起的眸子盯在甲板不遠處一塊木板上,在兩方勢力都按兵不動的時刻,竟當先動了腳,大步朝前。
好死不死,那塊木板旁躺著個滿身鮮血的男人,忽然呻吟了一聲。
“碧喬!”
她仿若不聞,緊皺眉頭走了幾步,連對麵警覺的揮刀而來的黑衣人也未發覺。
皎月擦亮長刀,先向那未死透的男人,繼而直直衝著碧喬而去。
一觸即發。
白衣男子身形欲動,眼角暗影一晃,陸薄已當先飛身去攔。
他離碧喬太遠,又是後發,眼見的刀尖已快要刺入她胸前,碧喬驀然蹲下身,黑衣人刹那撲了個空,刹不住車朝前幾步,正收力,恰被趕來的陸薄霸道一擊,震飛手中大刀,反身一個側翻,落得遠了。
陸薄拉著碧喬手腕,急急將她向後拖,“碧喬,快退!”
一拉卻沒拉動碧喬,白衣男子遙遙側首,這丫頭這是發現了什麼?
她另一手緊貼在木板上,隱隱青筋凸起,她眉間落了一絲疑,盯著這塊木板,頭也不回抓住陸薄手中的劍,猛地插入木板,惡狠狠一拉一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