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丞相的孫女麼,那如今的脾性也不見怪了。隻是,百裏丞相,如今的丞相是姓百裏麼,如此罕見的姓氏,又貴為丞相,染歿不應該不知道,可為何腦海中全無此人以及此家族呢,莫不是於家中待得太久,真如閨中小姐一般什麼也不知道,而隻知琴棋書畫麼?這實在不合常理。記憶,定是遺失了。
“百裏丞相,可是新任的丞相?”如若不是失去了記憶,那便還有這樣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
“百裏丞相任相位逾二十年,歿兒竟是不知曉麼?”二十年可不是一瞬間的事情,就算是再不通世事的人也不會不知曉這事,更何況是生於國師家中的染歿了。
不知,但是為何不知呢?染歿想了一切的可能性,卻還是想不到原因為何,但莫名其妙遺失一段記憶總是不現實的。
“那你可知夙柒是誰?”
“自然是當今聖上,你怎敢直呼其名?你可知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聖上是誰自然知道,證明這段記憶未有遺漏。
“這你無需擔憂,我,聖上,百裏徯,以及,綦詢從小便一起長大,隻是如今……”奚泫未再繼續說下去,仿佛忍耐一般地歎了口氣。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痛苦而淒悲的表情,染歿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縱使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卻也不會當麵問出一些無禮的問題。他於綦詢處頓了頓,想來便是此人出了什麼事,不過,這是猜想,且無需立刻得到證實。房間頓時靜了下來,隻是幸由奚泫馬上恢複了方才神情,然後說道:“還未用膳吧,實在是怠慢了,隨我來。”
染歿跟隨著奚泫的步子走至昨日用膳的地方,推門而入之後竟是發現早膳俱已備好,剔透的米粒浸於透亮的湯水之中,尚還起了淡淡的煙氣,這時間控製得未免過於湊巧了罷,奚泫看到染歿驚訝的樣子,輕笑道:“我們身邊一直有人,不過是隱於暗處,分布各處,聽得我說用膳,自是立即去準備了。”這話可出乎了染歿的意料,本來認為隱衛不過是聽力較好,應在較遠之處,卻未料到就分布在身邊,想到這裏她不由慶幸清晨沒有想著逃離,不然恐怕剛踏出這酒樓便被抓住了罷。雖是這樣想的,但既然知道了這些,如何逃脫就變成一件更加艱難的事情了。在家中被時刻限製著,到了外麵仍是如此,一再沒有達到所期望的,實在是有些令人厭倦了。不過她沒有想到,其他閨中小姐亦是這樣,甚至有的一生也不會去什麼地方,與父母相識之人的子女偶爾相見交談一番,文采甚佳者許有幸於後方吟詩作畫,再而遵循媒妁之言,閨中待嫁,既而相夫教子,平淡地度過一生,實在無何樂趣。一覽大好河山終究不是女子可為之事,惟有留於家中看一旬又一旬的四季變化才是罷。
早膳精美,膳食與青花瓷盤相映成趣。外皮透明的湯圓可看到裏麵精致的芝麻餡芯,海棠花苞一般大小,入口即化,甜美而味絕。旁側擺著五瓣的梅花糕,用一個個精巧的瓷杯作托,上邊用五彩細長糖條作襯,倒真似春時的幾簇梅花聚集在一起的場景。貝齒輕咬,隻覺清香撲鼻,食欲大增,約莫兩三口的樣子,便可觸及到其間的細密豆沙餡釀,恰是溫熱可口。將蒸得已然發起的饅頭在紫蘇油中煎烙一番,使之呈現金黃,外皮酥脆可口,內心卻柔軟如絲,再沾上一旁調製好的上好乳酪,可說是人間美味。再加上一旁竹葉熬成湯的白粥,發散著竹葉的清淡香氣,入口則去膩。都說江南人嗜甜,果真不假,甜而不膩,想必哪裏的人都喜愛罷。再加上染歿雖生於北地,娘親蘇妍是江南人,同樣是嗜甜的,如此,兩個孩子便也是同樣了,而長輩們自然依著小輩們,逐漸整個國師府也有了嗜甜的喜好。這同樣是外人不願在國師府用膳的一大原因,而國師府中的人也樂意至極,不需去刻意製備膳食之類的便可空閑許多,若是主人日日都要請人於家中赴宴,實在難為府中之人了。
忽而聽到沙沙聲響,染歿朝著聲音所生之處望去,一片紅色並非奪目卻格外美好。正是秋天最是出眾的楓樹了,葉片大小不一,卻仍讓人感到莫名的整齊感,霜葉紅於二月花這一說實在不假。風過則有的沙沙聲,更是沁人心脾,若是閉上眼緩緩感受,應是會有難以形容的舒適愉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