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說默裏教授犯了大多數英國佬犯的說話吐詞不清的毛病,我相信他會原諒我的。我真不懂,為何不把現代生活中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去花點功夫,讓人聽得懂。他們應該好好疏通一下知識寶庫通向大眾的那根管道,四兩撥千斤,知識的泉流將會轟然而出。默裏教授那些唾沫四濺、造詣淵深的多點評論,隻有他身上的白領結和桌上的飲水瓶深受"感染"。而銀燭台的火焰,為了主席的不刊之論,幽默地連連點著它那閃亮的禿頭。終於他坐了下來,出名的通俗講演人沃諄先生站了起來,響起了一陣低沉的掌聲。開始講話。他是一個嚴厲的,瘦高的男人,有一副公鴨的嗓子和鬥雞的神態,但他有個長處,知道怎樣吸收別人的精髓,轉化成懶惰的公眾可理解、感興趣的玩意,一個快樂好玩的訣竅,不過它們此時已離題萬裏了,完全不靠譜了,比如春分點的運動或脊椎動物的構造被他弄成非常搞笑的推理過程。他在我們麵前,以造物主的鳥瞰角度,按科學的解釋展開了萬物的曆史。他的語言總是清晰的,有時很獨特。他給我們講到地球,一個巨大的燃燒著的物質。而後他用圖說明地球的凝固、冷卻,形成山峰的皺褶運動,蒸氣化成了水。論及到生命本身的起源,這無法說清的戲劇,他就含糊不清了,微生物幾乎不可能在那團原始火的烘烤中活下來,這還算是清晰的,那麼它們是怎麼來的?是地球冷卻後從無機物中產生的?非常可能。是天外來客--流星攜帶來的?幾乎不可能。聰明人很少對此作出判斷。我們不能--起碼我們不知道在實驗室把無機物製成有機生命的日期。在死物和生物的海峽之間,我們的化學還不能搭建起一座橋梁。但大自然存在一個更高明和微妙的化學,在一個漫長的新紀元上,用偉大的力量辛勤工作著,產生出眾多的產品,這對我們來說是辦不到的,這個事實必須承認。他的講座把我們帶到了動物生命進化的偉大階梯前,最初從低等的軟體動物和小小的海中動物說起,而後一直經過爬蟲類和魚類,直到我們來到一隻袋鼠前,最後我們到了第一個生兒育女的動物階段,一切哺乳動物的祖先,因此,也是每一個聽眾的祖先("不、不。"坐在後排的懷疑論派的學生發出了噓聲)。哦,那位係著紅領帶的年輕紳士,你咯咯地叫著,看來要求產下一隻雞蛋,在講座之後我會等著他,我他會很高興地看他產下這枚了不起的雞蛋(轟堂大笑)。作為大自然漫長演化的頂點--這位紅領帶的紳士卻對這一切感到費解,但演化停止了嗎?這位紳士是取得了最後的冠冕--進化的頂峰?如果這位紅領帶紳士堅信美德是紳士個人生活的主導,那麼他就有希望不傷害到紳士的格調。宇宙仍在無窮無盡地演化,一個人需要不停地修煉,更偉大的成就就蘊含在裏麵。"就這樣,在陣陣吃吃地竊笑中,沃諄先生非常飄亮地把插嘴者耍弄了一把。他給大家看了一幅圖,海的幹涸,沙洲,海岸邊上那些遲緩的、粘滯的生命,生物們擁擠在瀉湖裏,海中生物傾向到淤泥灘避難,那裏有豐富的食物等著它們,它們隨之長得巨大起來。 "因此,女士們、先生們,這些嚇人的蜥蜴樣的動物,經常在原野或亂石中讓人感到刺眼的東西,"他補充說,"幸運的是,在人類出現很久以前,就在這個星球上滅絕了。"

"瞎扯蛋!"講台上響起了一聲吼叫。

沃諄先生有一種天生的尖刻脾氣,打亂他的話是危險的,但這次打斷好象那樣可笑,他竟不知道怎樣回答。他停了一會,而後,提高聲音,慢慢地重複他的話,"它們在人類到來以前很久就滅絕了。"

"瞎扯蛋!"又一次響起了叫喊。

沃諄吃驚地挨個望著講台上的那排教授,直到他的眼光落在查倫傑的身上,他靠著椅子背坐著,閉著眼睛,一臉開心的模樣,仿佛睡夢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明白了!"沃諄說,"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的哥們查倫傑教授。"這象是最終的解釋,在笑聲中恢複了他的演說。

但是隻要提及過去,總要使他說到滅絕或史前生命,這立即招來教授的同樣牛吼。當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聽眾也開始跟著快樂地叫喊。好幾排坐在凳子上的大學生參加了進來,每次查倫傑的大胡子往前一聳,毛叢中還沒傳出話,一百來條嗓子就叫著"瞎扯蛋!"另外還有同樣多的人喊看"安靜","可恥"。沃諄,雖然是個堅強的人並且是個遇事不慌的演說家,最後還是發火了。他猶豫不定,結結巴巴,來回重複他的講話,對造成他困難的原因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