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從天降,花甲二老欣然赴港
久別親人,當年頑兒令人傷悲
這一天傍晚,阮聖瑛把冬平叫到信雄的臥室裏商量關於他們結婚的事情。她不懂客家地方的風俗習慣,一講起婚禮儀式就會想起去教堂,打算到教堂裏去預定他們結婚儀式的事情:
“冬平,你父親要來主持你們的婚禮,不知要什麼時候才到,我們這裏的準備工作必須先做。不知道現在去教堂舉行婚禮的人多不多,為了避免與別人撞車,早點去預約一下為好。明天一早我和你們兩個人去一下教堂吧!”
“太太,我看他們的結婚儀式索性就按照我們家鄉的風俗習慣辦理,不去教堂算了!反正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天主信徒,我們邀請的賓客大部分都沒有習慣教堂那種禮儀的,特別是我大哥,隻有對我們家鄉的習慣禮儀才會感到夠排場、夠熱鬧。他隻有這個兒子結婚,肯定會要求按照家鄉的風俗習慣舉行結婚儀式。我們最好順一順大哥的意思,不要讓他因為風俗習慣上的不同感到心裏不愉快。”
田信雄提出自己的建議以後,接著向太太詳細介紹了自己知道的風俗習慣和一些禮儀細節。
阮聖瑛聽了丈夫的介紹,感到非常新鮮、很有意思。她覺得如果按照客家地方的風俗習慣舉行阿瑞姨的結婚儀式,她們的婚禮也算非常熱鬧風光了。雖然沒有穿上婚紗步入教堂的隆重禮儀,沒有神父的祈禱和祝福,但是,有了眾親友熱鬧歡騰的祝賀,她一定會十分滿意的了:
“我隻是覺得阿瑞姨找到了好的人家一定要讓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不能虧待了她,按照你所說的這些儀式舉行她的結婚典禮,我覺得也算非常風光了。不過那麼多繁瑣的禮節我都一竅不通,可能要辛苦四嫂和劉師娘她們了。”
阮聖瑛的話還沒有說完,田智雄突然興致勃勃地走了進來:
“弟妹你不必要擔心的,我們家裏既娶媳婦又嫁女兒,雙重好事一起辦,大家都很高興,辛苦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噢!是四伯過來了!你說我們家裏既娶媳婦又嫁女兒雙重喜事一起辦是什麼意思?難道玉婷侄女也同時結婚嗎?”
阮聖瑛聽到四伯的說話感到十分驚奇。
“太太怎麼會想到玉婷侄女身上去了?玉婷侄女才幾歲,哪裏有那麼快講到結婚的事情?四哥的意思是說,你的妹妹和我們的侄子兩個都是我們家裏的親人,一個娶妻,一個出嫁,都是我們家裏要辦的喜事,還不是既嫁女兒又娶媳婦雙重喜事一起辦麼?”田信雄笑逐顏開地向太太解釋四哥這句說話的意思。
“嗬!原來四伯說的是這個意思!這種說法一點也沒有錯,感謝四伯把阿瑞姨當成我們家裏的女兒,阿瑞姨如果聽到四伯這樣的說法,一定會感激涕零的了。”阮聖瑛感激地說。
“說什麼感激?她是你的妹妹,不是我們家裏的女兒還是誰家的女兒。五弟!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今天接到了大哥打來的電報,電報裏說大哥大嫂一起過來主持他們兒子的婚禮,他們明天就要到香港了。”田智雄說。
“啊!大哥大嫂都過來?太好了!沒有想到大嫂也能過來!她是放不下她那些田地作物和豬、雞、狗、貓的人,要她離開家園不容易嗬!她來了,很多事情有她為首去主持,我們就有了主心骨了。”
果然不出田仁雄所料,田信雄聽到大嫂子也要過來的消息高興得差一點要跳起來。在他的心目中大嫂子是無所不能的能人,是他們的主心骨。有大嫂子在場,什麼事情都不能難倒他們了。
雖然四哥總是叫自己不要過分操心,但是,辦理一件那麼大的喜事,他總是覺得有很多事情必須想周到,不能有任何一點禮節上的遺漏給田冬平和阿瑞姨造成遺憾。田冬平是大哥大嫂唯一的兒子,阿瑞姨是太太的妹妹,是自己家裏的重要成員,他們兩人的遺憾會直接影響大哥大嫂和太太的心情。無論是大哥大嫂還是自己的太太,他都希望他們在這件事情上感到高興和愉快,不想讓他們有任何不愉快的心情。在香港,除了師母一個女人可能懂得那些繁瑣的禮節以外,四哥、四嫂和自己一樣都是一知半解的人,他不能不擔心在許多細節上留意不到,心情哪裏能夠平靜下來?現在,大嫂子要來了,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輕鬆起來。
大嫂子的聲望,阮聖瑛早已如雷貫耳。自從與田信雄結婚以後,她無數次聽到丈夫講他大嫂子的事跡,大嫂子的形象被他成年累月的枕邊風吹得神乎其神,大嫂子的美貌,大嫂子的處世為人,大嫂子的聰明幹練,還有大嫂子的勤勞儉樸等等,早已被丈夫神化了,她的頭腦裏早已建立起大嫂子的美好形象。結婚那麼長時間,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被丈夫奉若長輩的大嫂子。她曾經多少次想抽空跟丈夫回老家去拜見一下這個聞聲不見麵的大嫂子,都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成行,現在,大嫂子突然要在她的麵前出現,她的內心卻又莫明其妙地感到害怕起來。在那麼完美無缺的大嫂子麵前,自己能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弟媳婦?她阮聖瑛是一個不願服輸的女人,大嫂子在丈夫的心目中那麼完美,她可不願意在丈夫麵前輸給大嫂子,最起碼要平分秋色,跟大嫂子一樣,成為他們這個家族裏第二個被丈夫器重的媳婦:
“這樣說來,明天要到口岸去迎接大哥他們了!你們說,叫誰去接他們比較適合?要不要叫他們未過門的媳婦去迎接他們?”
“按照我們家鄉的習慣,新媳婦在過門前幾天一般是不見家公家婆的。雖然我們這裏不可能完全按照老家的風俗習慣,但是,能夠按照規矩的我們就盡量按照規矩去做吧!我看還是不要叫她跑那麼遠去迎接從未謀麵的家公家婆為好,而且洗衣鋪的工作沒有停,阿瑞姨走了又要另外安排人給職工飯堂做飯。四哥你上一次去口岸接過大哥,道路比較熟悉,我看還是辛苦你親自跑一趟把他們接回來,我們在家裏等待著他們到來好不好?”田信雄說。
聽到丈夫這樣的說話,阮聖瑛馬上搶過丈夫的話頭說:
“我看不好!上一次是大哥一個人來,四伯一個人去接他也就成了。這一次可是不同,大嫂也來了,有了女眷不知道有沒有不方便的事情,必須有一個女人一起去迎接為好!要不,我跟四伯一起去接他們吧!萬一大嫂子有什麼不方便的事情,有個女人做伴也是好的。”
“還是弟妹想得周到!確實是的,我們都沒有跟大嫂一起坐過汽車,不知道大嫂會不會暈車?萬一大嫂會暈車,下車以後會很辛苦,有一個女人照顧當然要方便得多。另外,我們兩家都有代表去迎接大哥大嫂,顯得更加隆重,這樣大嫂第一次來到香港就會感到好象回到自己家裏一樣了。就這樣決定下來,明天我和弟妹一起去口岸迎接他們。”田智雄說。
其實,誰也沒有意識到阮聖瑛要求去迎接大哥他們是有她自己的想法的。大哥是兩家人共有的大哥,每次都是四哥一個人去迎接,好像這件事情不關自己一家人的事情一樣,自己一家人的熱情一點也沒有體現出來。不管大哥有沒有這樣的看法,自己就覺得這樣很不好。她要討好丈夫,自然要表現出對大哥大嫂的熱情來,希望丈夫的心裏高興。另外,大嫂子在這個家族裏的威信那麼高,就像是一個家族的長輩,她不想讓大嫂對自己產生任何不良的錯覺,要主動去巴結大嫂子,讓大嫂子對自己建立起良好的第一印象。
還是和上一次去接他大哥時一樣,田智雄叫他的太太早點去買好酒菜拿到五弟家裏來,劉言友叫他的太太不要去做生意,過來幫忙準備招待遠客。第二天一早,田智雄與阮聖瑛到口岸去以後,全家人緊張忙碌地準備著迎接大哥大嫂的事情。洗衣鋪的工作沒有停止,田冬平和阿瑞姨的必須照樣做工,沒有時間在家裏幫忙。田信雄更是心急火燎,東奔西走、指手畫腳地忙於布置給大哥大嫂下榻的房間。
阿瑞姨在這一天的心情特別緊張。在做飯的時候,常常失魂落魄、丟三落四,越是接近中午,她的心裏就越是跳得利害,似乎十分害怕姐姐和四伯他們回來。田冬平的父母親馬上就要來到身邊了,自己應該以怎麼樣的姿態在他們麵前出現?田冬平的爸爸是見過麵的人,但是,上一次見麵的大伯,是姐夫的大哥,是一般親戚,雖然還是同一個人,這個人的身份卻與上一次見麵時完全不同,過幾天以後就是自己的公公了。何況這次來的還有田冬平的媽媽------自己未來的婆婆。
以前,不管自己怎麼樣都沒有人會注意,也沒有人會管。現在,自己已經成為眾目睽睽的中心人物,自己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要考慮大方得體,考慮取悅於未來的家公家婆。她常常聽到姐姐誇讚她未來的婆婆是個了不起的當家女人,一想起以後的日子裏自己要成為她的兒媳婦,一切言行舉止,都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她不敢和以前一樣,大大咧咧地穿著做工時穿的衣服,不管天塌地陷,隻顧埋頭幹活。為了避免尷尬,她在前一天晚上就開始心裏十分緊張,冥思苦想地考慮著第二天要穿成怎麼樣子在家公家婆麵前出現?她不敢穿得太鮮豔奪目,太引人注意,也不敢穿得太破舊,讓人覺得窩囊。在這樣的時候,她總是覺得穿成怎麼樣都有可能成為人家的話柄,最難過就是這幾天了。
田信雄精神亢奮地等待著大哥大嫂的到來,他的心情興奮程度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地加劇。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時分,他在家門口的屋簷下像公園裏被關在鐵籠子裏的困獸一樣,焦躁不安地來回走動著,時時把望眼欲穿的視線投向廣場的入口處。師傅劉言友見他急成這個樣子,擔心這樣的精神亢奮,他的身體不知道是否承受得了,不停地勸慰著一刻也不敢離開他的左右。
“我說信雄呀!你不要那麼焦躁不安好不好?那麼遠的路程要經過那麼多的時間才能到達的,你焦急又有什麼用?你的身體不允許你焦急嗬!你必須平靜下來,耐心等待,到了時間,他們自然就會來到你的身邊了。”
“我也知道自己焦急是沒有用的,但是,我確實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師傅你知道,我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我的大嫂子了。也不知道她現在變成什麼樣子?十多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她,做夢都想見到她。師傅有所不知,前幾天四哥告訴我,大哥的回信中說,他是肯定要來的,但是,大嫂子會不會來還說不定。我聽到這樣的說話心裏就象被冰水衝刷一樣難受,要辦那麼大的喜事都不能見到大嫂,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了?昨天晚上聽說大嫂子也要過來,我簡直高興得不得了,恨不得她們馬上就能到家。我已經差不多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覺,從晚上盼望到現在,你說我焦急不焦急?”田信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