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2 / 3)

“真是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們這樣的叔嫂關係。俗話說,父母不在,長兄為父,長嫂為母,這樣的傳統觀念隻有在你們身上才真正有了體現。你是真的把長嫂當成母親了。”劉言友說。

“這也不隻是觀念的問題。叔嫂之間的感情隻憑這種傳統觀念維持的事實上都是一種不很真實的感情,我跟我大嫂子的感情不一樣,是真實的,是靠我大嫂子長期以來用實際行動培養出來的。我從小時候開始,我的大嫂子就和我母親一樣用真實的母愛疼惜著我,如果我不能象兒子對待母親一樣的感情待他,我就不是人了,你說是不是?我對我大嫂子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本能的感情,是一種非常真實的愛。這一點,隻有我的心裏最清楚。”田信雄說得非常真切。

“是的!徒弟說得非常正確。所以說母親偉大,因為母愛是一種漫長歲月裏培養起來的真愛,沒有受到任何外來因素的作用,也不是受到傳統觀念的約束表現出來的,而是一種天然的、發自內心真情實感。你的大嫂子以這樣的母愛待你,你當然也就以本能的愛心待她了,這是非常自然、完全可以理解的了。”劉言友說。

“你看,他們回來了!”

師徒兩人正在談論著母愛的偉大,突然眼前一亮,不約而同地驚叫了一聲。這時,在車間裏幹活的田冬平也看見了父母親到來,從車間裏走了出來。他們清清楚楚看見田智雄、阮聖瑛帶著他們的大哥大嫂從廣場的入口處走了進來。阮聖瑛好像拖著戀人一樣,親昵地挽著大嫂的臂彎一邊走一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開心的事情,也不知道大嫂是不是可以聽懂她的說話,隻見她們笑逐顏開地走在前麵。大哥和提著兩個行李袋子的四哥緊跟在她們的身後。

隨著兩個人的一聲驚呼,屋內的四嫂、劉嫂、和阿水姨等人一齊走出門口向入口處張望。她們幾個女人在廚房裏整整忙碌了一個上午,把菜肴和酒席的材料準備就緒,萬事具備隻欠東風,等待著客人來了以後就可下鍋烹製。

這時,田信雄已經顧不了自己的疲憊病體,大步流星地向著入口處奔走過去。劉言友和田冬平緊跟在他的身後。幾個女人卻是不敢跟著出去的,烹製菜肴還要一定的時間,廚房裏還有緊張的事情等待著她們去做。她們瞭望了一眼以後,必須趕緊進去烹製菜肴。時間已經不早,客人進家以後稍坐片刻就必須上菜開席的。

從入口處走進來的田仁雄和大嫂子馮氏等人,看見信雄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也加快了腳步。特別是大嫂子馮氏,她已經是十多年沒有見到這個曾經經常在自己懷抱裏撒嬌的五弟。她清楚地記得五弟在十多年前離開她的時候,是一個風華正茂,高大威武的錚錚鐵漢,如果不是四弟告訴她這個就是五弟,她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骨瘦如柴,病體萎靡,看上去比她家裏老頭子還要老態龍鍾的男人真的是她日夜思念的五弟。上一次丈夫來了香港以後,曾經告訴她五弟的病態,她也隻是認為像五弟這樣曾經被稱作天神下凡的威武鐵漢子,有點小病痛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瘦削一點也不可能影響他的形態。沒有想到五弟和她心目中的想象會有那麼大的差別。看來在香港治療了那麼長時間,也就隻是保住了他的生命,他的病還是沒有真正治好啊!

她看見五弟這樣跌跌撞撞地向她們這邊衝過來,看上去似乎隨時都有跌倒的可能,眼淚頓時像是斷了線的珍珠奪眶而出:

“五弟不要跑!小心跌跤啊!”

田信雄心急如火地跑著,似乎聽到大嫂子在關心地叫他不要跑,心裏更加激動。大嫂子的這一聲叫喚,使他恍惚又回到了孩提年代。大嫂子嫁到他們田家那一年,正是他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大嫂子和母親一樣用她的愛心無微不至地關懷愛護著他。當時他因為調皮搗蛋,常常被母親舉著巴掌嚇唬時,邁開龍鍾的大步逃跑,大嫂子就是這樣大聲呼喚:“五弟不要跑,小心跌跤”。當時他還不懂事,經常弄不清大嫂子和母親有什麼區別。常常鑽進大嫂子的懷抱裏去躲避母親的嚇唬,大嫂子總是以她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把他護在懷中。他感到在大嫂子的懷抱裏有一種非常安全的感覺。“五弟不要跑,小心跌跤!”大嫂子這樣親切關懷的呼喚,他已經那麼多年沒有聽到過了,今天聽起來覺得還是那麼親切,使他又一次有了想鑽進大嫂子的懷抱裏去的念頭。

田信雄心裏激動,不顧一切地向前直衝,一不小心,被一個小石頭絆了一下,一個趔趄眼看就要撲倒在地,田冬平和劉言友被他遠遠地拋在身後,想去扶持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已經走近大嫂子的身邊,大嫂子見勢不妙,掙脫了被五弟媳挽著的手臂,迅雷不及掩耳地衝了上去,用胸懷和雙臂接住撲倒過來的五弟。田信雄始終還是如願以償地撲進了大嫂子的懷抱裏。這是童年時期自己經常依戀的溫暖懷抱,幾十年過去了,他感到依然如故,何其熟悉,有著一種不想離開的依戀。

“五弟小心嗬!”大嫂子把田信雄扶定,淚流滿麵地說。

“大嫂你的身體還好吧!你知道嗎?五弟出來以後,一天也沒有停止過對大嫂的思念,曾經多少次想帶著你的弟妹回去見你,都是因為種種原因耽擱了。五弟離開大嫂以後又一次碰到了大難,幾乎又要死去了,我還以為這一輩再也見不到大嫂了呢!還好,上天對我不薄,讓我苟延殘喘,還能見到大嫂一麵。”

田信雄受到大嫂奪眶而出的淚水感染,眼眶裏早已淚光閃閃,兩排淚水沿著雙頰奔瀉而下。

“說哪裏話?五弟是天主的兒子,正是風華正茂的年代,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天主不高興嗬!天主會讓你長命百歲!大嫂也要你長命百歲、飛黃騰達,不想聽到你這樣泄氣的說話。快不要說這些,大嫂聽了心裏難受!”

大嫂已經把她的愛心全部給了五弟,她的兒子就在身邊也顧及不了已經好些年沒有見麵的兒子,在場的人看來,好像田信雄才是她的兒子了。劉言友師傅早已為之感動不止。

隆重的家宴中,家鄉特色和香港特色混合為一的豐盛菜肴,卻沒有一種是田信雄可以放心食用的,他覺得沒有一點胃口。以前每餐吃飯的時候,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他都像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釋門弟子,坐在另外一個地方幹瞧著家人吃飯,等待阿水姨或者太太吃完飯後專門替他另做齋飯。今天是十多年過後的第一次與大嫂子同台吃飯,他不願意和往常一樣離開吃飯枱。他坐在大嫂的身邊,不停地為大嫂子夾菜,勸大嫂子多吃。看得出來,大嫂吃下了他夾的菜以後,他就感到非常欣慰地微笑。怪不得大嫂子那麼疼愛他,他對大嫂子的尊敬,完全不亞於對母親的尊敬。從小對他嗬護有加的兩個女人——母親和大嫂子,母親已經不在人世,他把對母親的愛全部集中在大嫂子一個人身上了。

吃完飯後,由於人多,李氏和阿水姨等人把飯桌上的碗筷收進廚房,就在飯桌上為客人倒上茶水。阮聖瑛端上一碟水果拚盤,拿起一塊橙子,親手剝去橙皮交到大嫂子手上:

“大嫂吃一塊水果吧!香港這地方,吃的蔬菜都讓人覺得不夠新鮮,這水果還是很新鮮的。大哥你們也吃吧!”

“你自己吃吧!我要吃自己會動手的。現在我們大家都吃飽了,隻是五弟還沒有吃上什麼東西嗬!五弟你想吃什麼?大嫂給你去做!”

馮氏非常心痛一直坐在自己身邊卻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進去的五弟。田信雄精神亢奮了一天一夜,現在已經萎靡不振。

“大嫂放心,阿瑞姨知道他要吃什麼,已經在煮他吃的東西了。他這個人病了一場,胃口已經和以前太不一樣。大嫂子煮的東西以前他可能很喜歡吃,現在就不一定了。有一些是醫生囑咐不能吃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覺得不合胃口不想吃的。煮了也是白煮。”阮聖瑛說的這些說話,都是在場的田智雄替她翻譯的。

“我說五弟怎麼會那麼瘦弱,主要是沒有吃到東西,營養不良。五弟,為了使你的身體強壯起來,不能像小孩子一樣挑食。營養豐富的東西不想吃也要強硬吃點進去才好!你小時候是不會挑食的,我拿什麼東西給你就吃什麼東西,我和媽媽常常為你狼吞虎咽地吃東西感到開心。媽媽常常說你是神仙肚子老虎口,什麼東西都能吃進去、都能消化吸收的,怎麼現在就什麼都改變掉了?我多麼希望你能像小時候一樣,見到什麼就吃什麼嗬!”大嫂子說。

“大嫂說得很有道理,他不想吃東西我也非常痛心,也是常常這樣勸他,要強硬吃點營養豐富的東西。當然,對身體不利,醫生交代不能吃的東西想吃也不能吃,要相信醫生,對不對?反過來,對身體沒有影響,醫生說了可以吃的東西,特別是那些營養豐富的蔬菜水果,不想吃也要吃一點進去才好。”

整整一個下午,劉言友師傅一直在留意著這個大嫂子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她對自己徒弟的關愛,早已使他深深地受到感動。以前,徒弟還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聽徒弟說了很多關於他大嫂子為人處世的優秀品質。現在看來,這個大嫂子真是名不虛傳。她的這個小叔子比她的兒子還大幾歲,他們還小的時候,兩個小孩子都要她關心照顧,她能夠做到一視同仁、一碗水端平,不要厚此薄彼就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了,但是,現在看來,她對小叔子的關愛,甚至遠遠地勝於對她自己兒子的關愛了。對一個農村婦女來說,能夠做到這樣的確實非常罕見。

正在說著,阿瑞姨從廚房裏麵拿來田信雄的午飯,放在另外一張小桌子上:

“姐夫,你的飯煮好了,那邊大家在飲茶,你過來這邊吃吧!”

聽到叫五弟過去吃飯,大嫂子立即起身走了過去。她想去看看她們弄給五弟吃的究竟是什麼東西?誰知這一看,簡直要把她氣炸了。阿瑞姨拿來給她姐夫吃的竟然像是鄉下人打發叫花子的膳食,她鎬動了兩下,真的想拿進去倒掉,重新煮過東西給他:

“他就吃這樣的東西麼?比我們鄉下打發叫花子的還不如啊!這樣的食物怎麼能夠養活人?你們這些人也真是死腦筋,不會想點辦法,變點花樣煮東西給他吃。要他吃這樣的東西,就算沒有生病的人也會給你們弄出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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