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客往返緩解婆媳苦思念
輪回換轉新生活力終頂梁
“弟妹要探聽貫人侄兒的信息,乳敬先生就是最理想的委托人了。他長期在南洋和港奧各地行走,有專門的進出渠道,不受阻滯,來去非常方便。三、幾個月就有一趟來回,而且有很好的信譽和責任心,委托他辦事安全快捷、準確無誤。不管是海外同胞還是故鄉的親人,沒有不讚賞他的。”田山文向阮聖瑛介紹說。
“對!關於老先生的事跡我聽得多了,他的名聲早已如雷貫耳,隻是無緣相見罷了。”阮聖瑛恭維著說。
“都是眾鄉親對我的抬愛和信賴。我這個人好動,不喜歡固定在一個地方,喜歡經常行走,又要吃飯維持生存,所以就依靠這一行作為自己的生計了。收人錢財替人解憂嘛!既然人家信得過我,出傭金把錢物交給我傳遞,我當然要盡到自己的責任了。這一次我從南洋回到香港,在一個老朋友那裏偶然碰到你的兒子田文壽。他向我談起了你們家裏的情況------。”
“慢點!老先生你說的是田文壽?我的兒子叫田貫人,田文壽我不知道是誰,莫非是老先生記錯,把他當成我的兒子了?”
田乳敬還沒有把話說完,阮聖瑛感到不對,慌忙插嘴,搶過他的話頭。
“嗬------!對!對!唉呀!看我的記性!我的朋友明明告訴過我,他以前的名字叫田貫人。和平年重返香港以後,為了隱去過去經曆的一些事情,改名為田文壽了。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隱去過去的曆史,我沒有權利去刺探他的私隱,反正現在香港那些朋友都稱他文壽兄或者文壽老弟,我也就跟著朋友們這樣稱呼他了。回來的時候,文壽老弟還對我說過回到家裏以後應該改口稱他田貫人,我竟然一下子就忘記得一幹二淨,弄出這樣的誤會來,真是不好意思了。”田乳敬拍著腦門解釋說。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由於很長時間沒有書信往來,家裏對他的情況不甚了解,我以為是老先生記錯了。如果你把別人的錢物誤給了我就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阮聖瑛聽了田乳敬的解釋,會心地看一看山文阿哥,看見山文阿哥也正微笑著輕輕點頭。兒子到底是有頭腦的人,現在國共兩黨的戰爭如火如荼,香港那個小小地方,表麵看似風平浪靜,一片繁榮,其實是龍蛇共舞、暗潮洶湧,常常有國民黨的忠實爪牙在興風作浪、暗箭傷人。國民黨人最慣用的手法就是殺一儆百、殺雞教猴。象貫人這樣經曆的人,國民黨人最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以懲戒同它作對的人,稍不留意就會招來殺身之禍。他不把更改名號的事情告訴家裏自然有其一定的道理。
“貫人老弟的人緣很好,朋友甚廣,朋友們都喜歡同他交往。我與貫人老弟雖然是初次見麵,然而,一見如故、相知恨晚。因為我比他年長幾歲,他對我尊重有加;我對他的處世為人、廣博學識也十分敬佩。那天晚上朋友安排我與他同房過夜,我們兩人在一起促膝談心徹夜不眠,相處非常投緣。我起程回鄉的時候,他托我帶回一點錢和物品,還有一封信,都在這裏了。錢物雖然不多,物輕情重,兒子對母親的懷念之情全都有了。”田乳敬說著便把他帶來的一個行李袋交給了阮聖瑛。
“辛苦老先生那麼遠水路幫我帶回這些東西,特別令我高興的是給我帶回了兒子的信息,不知道應該怎麼感謝你才好。這裏是窮鄉僻壤,想弄點點心給先生送茶也拿不出來,老先生千萬不要見怪!”
阮聖瑛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收到兒子的音信了,兒行千裏母牽掛,她掛念兒子的心情誰都可以理解。現在,突然見到剛剛從兒子身邊回來,身上還帶著兒子氣息的人,她怎能不激動萬分?“水客”把兒子托他帶回的東西交給她時,她激動得熱淚盈眶,感激涕零地無所適從,不知應該用什麼方式表示感謝。
“不要客氣的!我這個人走千家、串萬戶,就是希望僑居海外的鄉親們不要忘記了胞衣跡、祖籍地,永遠保持濃厚的家鄉觀念,惦念家鄉親人。替他們奔波傳遞信息是我心甘情願做的事情。我很希望每次回來他都能托我帶點錢物,讓我有機會到你這裏來,保證你們母子之間信息暢通。貫人老弟已經付過酬金,來到你們家裏別無他求,清茶一杯足矣!”田乳敬說到這裏,把視線轉到抱著小孩不停地搖晃的季淑芳身上。“這位一定是貫人老弟的太太季淑芳女士了!貫人最為掛念的就是你和你婆婆的身體狀況。我聽你山文伯父說,你給你丈夫生了一對雙胞胎,貫人老弟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高興得頭腦撞天了。”
“多謝老先生了!你告訴他,家裏老少都平安無事,不要掛念家裏,保重自己的身體就成了。”季淑芳搖晃著懷抱裏的兒子說。
“你放心,你家裏的情況不僅我有親眼目睹,事前也聽山文宗台向我作了詳細的介紹。我回到香港一定會把你們家裏的情況如實告訴貫人老弟。”
田乳敬先前聽了阮聖瑛說話的口音就有一點感到詫異,然而為了交代貫人托付的事情,沒有機會問及。現在聽到季淑芳說話的口音也不象是本地婦人,職業習慣使他一時好奇心起,接著說:
“現在要交代的事情已經交代完了,我們聊一聊家常閑事情吧!我聽阮女士和你兒媳婦說話的口音,你們好象都不是本土人氏,不知道你們娘家是哪裏的?”
田乳敬突然問起弟妹她們的身世,坐在一旁很少插話的田山文擔心弟妹在回答他的提問時一時疏忽,把不應該說的話透露出來,趕緊接過田乳敬的問話向他作介紹:
“我的侄媳婦是潮州人氏,抗戰初期全家遇難,孤身一人逃難來到我們這裏。也許他們是命中注定的前世姻緣吧,兩個人竟然一見鍾情,情投意合,便結為夫妻了。我弟妹以前也是香港人,抗戰初期從香港回來避難就一直留在家鄉了。她的祖籍在越南,是個地地道道的越南女人。”
“嗬!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難怪她們的口音與眾不同了。阮女士既然是越南人,能把我們的說話講得那麼流利,可見你離開越南的時間已經不短了。這些年來不知道有沒有與越南的親人聯係?越南地方我是經常有去的,阮女士覺得有沒有必要我替你聯係一下你的娘家親人?”田乳敬說。
“我離開越南已經二、三十年,家裏親人的情況早已一概無知,如果有可能,當然也希望能夠知道一些他們的近況。我與他們最後一次分別時,父親年過七旬,已是風燭殘年;母親中風癱瘓,長年要父親侍候她的起居飲食。二、三十年過去了,估計他們都已離開人世了。不過,我還有三個姐姐和兩個哥哥,兄弟姐妹六人,我排行最小。兄弟姐妹的感情非常親密,都是讓我常常牽掛的人。二十多年全無音信,可能他們都認為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提起娘家的親人,阮聖瑛想起當年自己一個人在河內上船以後,在水天茫茫的汪洋大海上對天起誓今生誓不回望越南這片天空的往事,愛恨交融、百感交集、兩眼彤紅,淚水早已在眼眶中打轉。真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是母親給了自己生命,把自己泡在蜜罐子裏撫養成人,又是母親親手把自己的終身幸福毀於一旦,讓自己在萬劫不複的災難中煎熬了一生。是幸福呢?不幸呢?懷念呢?憤恨呢?自己已經無法做出定論。現在,碰到這樣好心的“水客”願意幫自己重新與娘家取得聯係,她就象餓貓碰到了大耗子既想又害怕,一時拿不定主意,不知道應該表示高興還是應該阻止?
“這樣說來,阮女士的做法確實有些欠妥了。雖然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是女人必須遵守的三從四德規範,但是,這樣的規範也沒有要求女人出嫁以後不能與娘家親人往來。你跟著丈夫拋開故國,背井離鄉,來到丈夫的故鄉,當然不能說你有錯。然而,你來到異國他鄉你丈夫的祖籍,應該主動與娘家聯係,不主動與娘家聯係的做法就有些欠妥了。你不與他們聯係,他們怎麼知道你身在何方?怎麼找得到你?再想念也是白搭嗬!長期沒有音信不認為你已經離開人世才怪!”田乳敬說。
“老先生所說雖然很是在理,然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些事情老先生你有所不知,我這樣做有我的難言之隱。唉!一言難盡,說起來難免又要流下積壓了幾十年的傷心淚水,不講也罷。”阮聖瑛有苦難言、欲言又止。
“你把他們的名字和地址告訴我,我想辦法去找一找他們好嗎?象你們這樣彼此不相讓步,針尖對麥芒,始終都是無法溝通交融的了。我做你們的中間媒體,讓你們的針尖和麥芒都插到我的身上來,使你們有機會溝通,或許可以讓你們盡消前嫌也很難說。不管你們以前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通過漫長的時間流逝,也應該早已被淡忘。血濃於水,哪裏有骨肉至親記著仇恨到終老的?”田乳敬說。
“我娘家的地址我用中文寫不出來也講不準,等一會兒用越南文字寫給你。老先生如果方便,也不一定要直接去找他們,能夠從旁邊暗中了解一下他們家的情況傳達給我,我就感激不盡了!”阮聖瑛說。
“好!你寫給我吧!象你這樣的情況,我是最樂意去走動的了。做千家事不如解一家難。如果能夠使你們重歸於好、重新取得聯係,替你們把斷了幾十年的關係重新接上,你們一定非常高興,我也算為自己積了一點陰德,何樂而不為?”
田乳敬雖然有點感到奇怪,不知道她同娘家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既然人家有難言之隱,不想言明,自己當然沒有必要追問下去了。自己雖然有可能幫他們重新接上關係,卻沒有能力去解決他們已經過去幾十年的不愉快情結嗬!
阮聖瑛和大嫂子馮氏分開以後,大嫂子的生活一天比一天艱難。上了年紀的人,貧病交加,身體一下子垮了下去。看見大嫂子在困苦中煎熬,阮聖瑛常常感到非常痛心:
“淑芳,你大伯母過得那麼困難,我的心裏非常難過,我們每餐少吃幾口,拿點飯菜送過去給她老人家吃吧!我們家的飯菜再差也能看見一點油星,不象她家裏有一餐白水煮熟的新鮮小菜,都要筷子去得快才爭得到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