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讀小仲馬的《茶花女》,淚水淹沒我的心靈與眼睛,我問:海岸,你告訴我,真實的愛情是什麼感覺。

海岸略約停頓:就如我對你,愛你,就是感受你疼,然後自己更疼。

在我的理解,海岸的愛是指親情。我說:海岸,我不會有愛情了,等你愛了,讓我分享你的幸福快樂,好不好?

海岸的眼睛看到很遠很遠,我找不到他目光停落的地方。

周朗來時,我正在平台讀書,歐式的鐵藝門沒有關,他牽著蝴蝶樣的女孩進來,他們出現在平台時我被嚇了一跳,他說:海岸不在嗎?

我起身,搖頭,給他們拖椅子,倒茶。然後拿起磁板,寫:海岸半小時後回來。女孩坐在我的吊藤椅上搖晃,明媚的快樂,我從沒有擁有過,周朗和我說話,我用磁板回答他,他微笑著讀或答。

周朗是海岸的大學室友,在上海,我們見過很多次,聊天中,我知道周朗開一家不大的貿易公司。

周朗忽然問:水湄,你好嗎?

我在磁板上寫:好,遲疑片刻,在好後麵加上了?翻給他看。

周朗說你應該很好。

再一次翻給周朗看,周朗眼裏有了暖暖的疼惜。

我在磁板上寫的是:一條會思考的寄生蟲,她會幸福嗎?

我再寫:我看見生命像水流,慢慢地流過指縫,而我一片蒼白。

周朗說:水湄,你願意去我的公司嗎?做財會。

我盯著他,寫兩個字:憐憫?

周朗告訴我這是需要,我在磁板上寫:我幾乎是個啞巴,你不怕別人說你的公司請不起人,要請一個殘疾人麼?

周朗最後一句話感動我,我就決定去了,他拿過磁板,飛快的劃動:緘默不等於啞巴,許多的人滔滔不絕不如緘默。

女孩喊了周朗去看紫藤上的花蕾,一串串,像紫色的水晶。她想摘一串點綴在坤包上。她指著我,悄悄對周朗說:你去問問她,可不可以?如同我是個啞而聾的女子。

海岸出現在平台上,替我回答了他們:不可以。他不能容忍別人對我的輕視。

我對他們笑笑,在磁板上寫:摘下來,花會疼的。女孩噘噘嘴,大約鄙夷我的矯情。

海岸帶他們下去,我抱歉地笑笑。不久,從樓下客廳傳來海岸的聲音,逐漸高上去,他說:水湄不需要工作,假如這是你的憐憫,我先替她謝了。然後是周朗:海岸你自私,水湄不是你的私有財產,她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我站在平台的門口傾聽他們的爭吵,淚流滿麵。我抱著磁板出現在客廳裏,寫著:這是我自己的生活,我去。

海岸黯然下去。周朗微笑,說:海岸,這是水湄自己的選擇。

是的,盡管媽媽給我優越的生活,我要自己選擇。

平台上,我看遠去的周朗,走出鐵藝門之後,女孩子開始和他爭吵,我想:內容是關於我。

晚上,海岸隻問我一句話:水湄,你真的去麼?

磁板上,清晰地寫著:是的,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