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去鎮胡營麼？”趙成的親兵問。
“不去了罷，”趙成說：“晚上中軍那裏還有事。你幫我找到文書，擬一道任用校尉的委任令，連夜送到鎮胡營老曹的手裏。”
趙成又在傷兵營裏呆了片刻，隨後騎馬前往中軍。中軍大帳裏，高仙芝已擺好了酒席，款待苦戰歸來的將軍們。因為當日唐軍新挫，高仙芝想用這種方式來振作眾將的士氣。
高仙芝首先舉杯道：“今日一戰甚苦，幸賴諸位將軍奮勇殺敵，我軍才得以虎口脫險，全身而退。高某在這裏，先敬各位一杯。”
將軍們也一齊舉杯：“謹為中丞賀！”
高仙芝又道：“今日小挫，無傷大雅。賊酋雖眾，已是黔驢技窮。本帥成竹在胸，明日一戰，定當克敵！諸位隻需再奮力一戰，豐功偉績，旦夕可成。”
將軍們又和道：“願效犬馬之勞！”
高仙芝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便放下手中的酒樽，坐下道：“這邊陲蠻荒之地，無以為樂。軍中相撲刁鬥之類，想必諸位也早已看得心煩。故而本帥特備下一曲歌舞，為各位將軍助興。”
將軍們麵麵相覷，誰也沒料到這大營中竟還有舞姬和樂手，他們平時進出中軍時，竟從來沒有看見過。
高仙芝擊掌三下，一隊高鼻深目卻穿著漢裝的胡姬，從帷帳外麵魚貫而入，朝眾位將軍們道了個萬福，便隨著樂聲偏偏起舞。片刻後將領們也進入了狀態，一掃方才垂頭喪氣的敗軍相，眉飛色舞，觥籌交錯，仿佛已然得勝回朝。皮膚白皙，身姿柔曼的歌姬，與滿臉征塵的戰將恰形成了一個可笑的對比，而醉眼迷離的將軍們，絲毫感覺不到這場麵裏有任何的不協調，他們的眼睛像餓極了的狼一樣，緊緊盯著舞姬們白皙豐滿的胸脯。
在這樣的氣氛下，趙成感到極不自在，他非常厭惡這樣的場合，尤其是在大戰之前，他覺得這種活動是最不適宜的，如果讓今天百戰餘生的士兵們看見他們的將官在中軍裏花天酒地，不知道明天他們是否還有拚死一搏的勇氣了。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厭惡歸厭惡，趙成知道自己還是不能免俗的。這兩年做連雲堡的主官，趙成身上的書生氣已經褪去不少了，至少在這種場合下，他不會讓自己顯得太不合群。隻是在他心底裏，依舊熱切地盼望著這場酒宴能早些結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歌姬們跳起了胡旋舞。飛舞的裙擺如同一團團火焰，讓酒宴間的氣氛更加熱烈。可不知怎的，趙成忽然想起了白天那一團團橫衝直撞的火球，舞女標致的麵龐，仿佛在瞬間化作了油火中那些滿地打滾的士兵們痛苦猙獰的表情，讓人不忍再睹。趙成趕忙將目光挪開，眼前的幻象也隨即消失。這是怎麼啦？趙成想，今夜他為何會如此心神不寧。
這時，李嗣業起身向高仙芝敬酒，其餘眾將也紛紛跟隨。高仙芝已喝得微露醉態，李嗣業趁機旁敲側擊：“明日戰事，想必中丞已有破敵良策？”
高仙芝哈哈大笑道：“李將軍好生心急，良策已在腹中，明晨點將時爾等便知。今夜宴飲，不談兵事，不談兵事！違者罰酒三杯！”
李嗣業對眾人說：“既然中丞已有定計，那我們還急個球哩，幹！”
“幹！”眾人一起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