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人之初與人之末(1 / 1)

《論語·泰伯》記述曾子生病時對前來探望的人所說的話:“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快死的時候,其鳴叫聲也顯得悲哀了;人快死的時候,說的話也變得和善了。曾子大約引用的是當時流行的一句俗語,它道出了一個生活哲理:“人之初,性本善”,但人活在世上未免受各種現實利益的驅使,說話往往會有所顧忌;有時因為處於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矛盾鬥爭中,說話更免不了言不由衷甚或出口傷人……而一旦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則可能拋卻所有的塵世羈絆,返璞歸真,其言語也會重新煥發出人性的光輝。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一句浸透著人世辛酸血淚的肺腑之言!為什麼人隻有到了死到臨頭時才敢於說真話、才甘於說軟話、才樂於說好話呢?!

也許正是因為對這一現象有所感觸,十幾年前,坊間就有一本《名人臨終之言》行世,薄薄的一冊,引述古今中外兩百位名人臨終時的話語,讀來不禁令人心動。比起名人們自己所著的典籍和那些介紹名人的正史,記錄他們的臨終時刻,講述那些曾經在曆史上起過舉足輕重作用的大人物是如何離開人世的,往往更能抓住人物的精神特點。法國一位年輕的詞曲作者娜塔莉·考夫曼所寫的《巨人離席——世界100名人的臨終時刻》一書,也是這樣的一部既感人肺腑又不失幽默風趣的著作。

佛祖釋迦牟尼的臨終時說道:“啊!所有愛我的人,請別忘了我下麵的話:一切誕生的東西,都有死亡的一天,為了解脫自己,務必努力,不得休止。”

林語堂在《論解嘲》一文中寫道:“蘇格拉底之死,由柏拉圖寫來是最動人的故事。市政府說他巧辯惑眾,貽誤青年子弟,賜他服毒自盡。那夜他慷慨服毒,門人忍痛陪著,蘇氏卻從容闡發真理。最後他的名言是:‘想起來,我欠某人一支雄雞未還。’叫他門人送去,不可忘記。這是他斷氣以前最後的一句話。”“我嚐讀耶穌最後一夜對他門徒的長談,覺得這段動人的議論,尤勝過蘇氏臨終之言。”而耶穌在十字架上臨死之言則是:“上帝啊,寬恕他們,因為他們所為,出於不知。”這是耶穌的偉大,出於人情所不能及。這與他一貫的作風相同:“施之者比受之者有福。”可惜我們常人能知不能行,常做不到。

中外文壇名人臨終之際,不乏向愛人吐露最後之言者。

《簡·愛》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四十多歲才與鍾情於她的人結婚,其時名聲最盛,人們希望她有新作問世,她卻因受早年貧困生活的折磨而一病不起,一八五五年臨終前,對丈夫留下飽含深情的話:“噢,我該不是要死了吧?上帝不能分開我倆,我們是多麼幸福嗬!”

俄國著名文學家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生經曆曲折坎坷,彌留之際,對愛妻道出沉痛之言:“可憐的……親愛的……我能給你留下什麼呢?……可憐的,你今後的日子該多麼難……呀!”

法國小說家都德以《磨房書簡》、《富豪》等著作聞名於世,他是在一八六七年與德行高尚的尤麗亞·阿拉結婚的。妻子有很深的文學修養,也寫過一些作品,婚後,竭盡全力支持,幫助丈夫寫作,都德對她感激不盡,臨終時,都德無比愛戀地望著夫人:“完成我的著作吧!”

柯南·道爾是英國著名的偵探小說家,他患病期間,妻子對他無微不至地照料、護理,一九三○年七月七日,在永別人間之前,曾當過醫師的柯南·道爾由衷地向妻子表示最後一次感謝:“該為你做個獎牌,上麵刻上‘所有護士中最傑出的女性’這句話。”

《報刊文摘》曾轉載《今晚報》上的一篇短文《人之初與人之末》,可謂意味深長:

公園的長椅上,幾個老頭並肩閑坐,他們東拉西扯,有說不完的話兒。以前,他們當中有的是當頭頭的,有的是當小卒的;有的是動嘴皮兒的;有的是掄大錘兒的。坐的“椅子”不一樣,也就沒有多少能說到一起的話兒。再以前,他們都還穿開襠褲的時候,在幼兒園裏,也曾在小椅子上一起排排坐,大家唧唧喳喳,也曾有說不完的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