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中送炭(1 / 2)

沒錢?顧謙楞了,堂堂七品翰林家怎麼會沒錢呢?

可是顧安那一臉悲痛的表情告訴他,這個老家人絕對沒說謊。

“那咱們家的錢呢?”顧謙沉痛道。

“老爺您的俸祿一年也不過五十兩銀子,就算加些冰敬炭敬也不過勉強夠過日子而已,自從夫人病後,家裏的日子也是每況愈下,剛剛被閹人拿走的那二兩碎銀,是咱們家最後的一點銀錢了。”

顧謙眼前發黑,恨不得追上那太監,把那二兩銀子要回來。可是想歸想,這事他還幹不出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顧安,又想想後院的媽媽丫鬟,還有這二進的小院,顧謙又不解了,家裏都窮得揭不開鍋了,怎麼還雇著傭人呢?

努力在本主的記憶中尋找,才慢慢找到了答案,顧安和徐媽媽是他家的老仆人,從他進翰林院起,就遠從家鄉太湖縣一路跟了過來,銀杏是薛玉娘的陪嫁丫頭,小丫鬟素雪則是添了虎哥兒之後人手不夠,花了二兩銀子從人牙子手裏買的灑掃丫頭。

作為從二十一世紀穿來的五好青年,顧謙覺得家裏有這幾個人伺候著已經極為奢侈了,可是在原主的記憶中,家裏的傭人還是比較少的,至少他自己認為已經夠節儉了。原來這京官雖然清貴,但是卻極好臉麵,家裏要住像樣的宅子,出門必須得跟著小廝,哪怕你家裏養不起,臨時雇一個,那該講究的也得講究。

尤其是京官上司多,同僚多,應酬也多,上司過生日要送禮,上司的媽過生日要送禮,甚至上司的小妾過生日也有送禮的,紛紛雜雜的應酬搞得大家夥是苦不堪言,得罪上司就要坐冷板,同僚聚會不去就是不合群,哪怕幾個人窮到隻能弄四五個小菜,咂幾杯水酒,那也要吟詩誦月,高聲唱和一番。

顧謙一邊在原主的記憶中搜尋,一邊忍俊不禁,怪不得原主抑鬱不得誌呢,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的生活誰也受不了啊!

可是感歎完了,還得麵對現實:錢從何來?

雖說是初春天氣,可是也不能讓薛玉娘在床上躺著啊,總得入殮不是?

顧謙愁得沒辦法,初來乍到的,他也沒有什麼來錢的法子,隻能跟顧安商量著看看家裏還有什麼能賣的,趕緊典當了給夫人買口好棺材啊!要知道薛玉娘是他老婆,按古人的風俗,是要送回顧家祖墳安葬的。

弄口薄棺,別說麵子上不好看,要是承受不住路上的顛簸……想到這裏,顧謙趕緊止住了自己的臆想,要尊重逝者。

主仆倆正發愁,就聽到外麵有人高聲叫道:“顧大人在家嗎?”

顧安聽到這聲音,臉上現出一絲喜意:“是洗墨!”

洗墨是誰?顧謙正狐疑著,就見顧安疾步走了出去,帶著一絲激動行禮道:“小的見過陳大人。”

“顧安,你家老爺呢?”來人的聲音非常沉穩,語氣中隱含著關切。

“我家老爺在書房呢,夫人剛剛……”

來人悚然一驚,隨即又歎息了一聲,道:“我去找慎之說話。”說著,推門就進來了。

顧謙正要往外迎,就看到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跨入了門檻,來人很麵善,顧謙自然而然就從記憶中提取到了這個人。

陳儉,字明德,與顧謙同為嘉和二年進士,又一同被選為庶吉士,是顧謙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明德兄!”顧謙快走兩步,還沒說話,聲音就哽咽了。

“慎之!”陳儉也頗為動容,他把著顧謙的手臂,勸說道:“弟妹的事我聽說了,你要節哀啊!”

“謝謝明德兄來看我。”自從被勒令歸家反省後,已經很久沒有人登門了,原主的脾氣耿直,不懂得變通,不僅經常痛斥官場陋規,還對首輔大人獨斷專權的作法極為看不慣,一時衝動之下,當眾頂撞了首輔大人幾句,蚍蜉撼大樹的後果不用人猜都能想到,貶官還是陳儉等人多方運動的結果呢。

“是我害了玉娘啊!”顧謙揩了揩淚,從內心深處湧上一股悲傷,妻子不遠千裏跟隨自己來了京城,不僅沒享到福,還為了給自己撐麵子典當了一部分嫁妝,當自己在外麵和人觥籌交錯的應酬時,她卻在家裏操持家務,每頓吃著青菜白飯就為了省下幾個銀錢。

顧謙想著想著,又落下淚來。

陳儉看著他,長歎一聲道:“虎哥兒還小,還需要你的看顧啊!”

“我曉得。”

“聖旨已下,恐怕再無轉圜的餘地了。”陳儉又說道:“你有什麼打算?”

顧謙擦了擦眼淚,平靜了下來:“去上任。”

看著顧謙平淡的麵容,陳儉吃了一驚,此時的顧謙和印象中的顧謙不大一樣,從前的顧謙耿直歸耿直,卻眼高手低,不僅不知變通,還總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其實考中了探花被選為庶吉士又如何?他們也不過是最底層的實習官員,還遠不到對朝政指手畫腳的程度。

多聽多看,少說多做才是初入官場的菜鳥們的為官之道,可惜顧謙總妄想著一步登天,得到上麵的青眼。現在聽他說要去清江赴任,陳儉吃驚不餘,不禁勸道:“清江不僅距離京城千裏之遙,而且窮山惡水,鄉民彪勇,你要有個心理準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