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十二公民》,首先把案件變成了中國當下熱議的富二代。十二個人物的身份有大學裏小賣部的商販,也有寒窗苦讀卻未能考上大學的保安,還有開出租的、和大學生談戀愛的商人、經曆過解放後數次運動的大爺。這些人的身份觀眾會有一種親切感。同時也因為這些,在討論過程中產生了不同的偏見和矛盾,而這都是我們現實生活中能夠接觸到、感受到的。
何冰:徐昂給我上了一課
在話劇《喜劇的憂傷》裏,演員何冰是最終傳達的載體。在電影《十二公民》中,導演徐昂成為最後的決策者。導演和演員的角力,是表演工作中最有趣也最緊張的過程,稍不留神就會失去平衡。相對於徐昂,何冰是前輩,這其中有不好達到的平衡,徐昂認為:“先要達成一種共識,然後再就彼此心中的存疑進行爭論。”何冰則說:徐昂給我上了一課。
何冰:我是一個特自負的人,而且我還算是有點追求的人。我四十歲那年,覺得完全會讀劇本了,就是導演你不要再跟我談這個問題了。但後來你把《喜劇的憂傷》給我的時候,我發現完全讀不懂,一身冷汗。當時我在青島拍戲,咱倆每天晚上打電話能聊五六個小時,就是不停地分析這個劇本。我不停地問,你不停地說。
那次你算是給我上了一課,我心裏就想啊:你怎麼能讀東西讀這麼細呢?後來我發現,我是個演員,總還是隻琢磨自己那個角色,其實也是我的職業帶來的偏見。但你是導演,你本能的出發點是整個舞台。你把整個鏈條讀完了,再逐一分析每一個鏈條。你當時等於給我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作為演員,雖然我演的隻是其中的一個角色,但是我也應該了解自己在所有人中的位置。
徐昂:我作為導演,必須先跟演員溝通,然後我們之間達成一種共識。當然這個共識裏邊一定是存疑的,有各自的看法。但從我的角度來看,當你和別人達成某種共識的時候,你的成本就已經小很多了。然後我們的存疑可能會引起一些爭論,這沒關係,這也很正常。一個導演,如果演員完全不跟我爭論,那就壞了,我的工作很多部分就沒法兒完成了,因為我可能會忽略很多東西。
何冰:我也覺得,分歧倒還好辦。咱們不至於別人說對,自己非說不對,跟那個3號陪審員似的。實際上,在產生分歧的時候,大家會彼此去觸摸,就開始去了解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咱們都是成年人嘛,固然有優點有缺點,有優勢也有劣勢。有的缺點可能是改不掉的,那咱們就回避。所以我覺得,合作就是彼此回避對方劣勢的一個過程,同時我們去發揮他最大的優勢。
徐昂:電影和戲劇的差別確實很大,不管是文學上、技術上,還是演員工作方式上都不一樣。比如說電影裏麵更需要的是一個人活在當下的那個狀態,但是整體的結構和節奏是什麼樣的,就要看導演的後期製作了。這其實也就是所謂的導演中心製,因為導演對這部電影負有更長期的責任,但是話劇排完之後,在演出過程中導演也隻能坐在底下當觀眾。
所以我一直認為,在戲劇裏麵,演員是第一形式。因為在演出過程中,導演無法再去控製舞台上發生的事情了,這件事的生命完全掌握在演員手中,演員是戲劇最終的載體。但電影正好相反,最終的呈現完全決定於導演的選擇。
何冰:我的感受舉個例子,如果說生活是一麵立在觀眾麵前牆,演員要在舞台上傾盡全力去推倒這麵牆,而且要讓台下的觀眾跟我一塊兒把心勁兒使出來,最終咱們一起把這麵牆推倒,光從舞台上照亮全場,這是戲劇演員幹的事兒。至於電影,說句不好聽的話,我認為跟表演沒什麼太大的關係。很少有電影像你
這個《十二公民》這麼依賴表演的,大部分都不怎麼依賴演員的表演。因為這個地方導演是第一形式,演員是被決定的。
創作要承認現狀
何冰認為,現在的演員創造了一種語言,不是台灣話、也不是香港話,更談不上是普通話。徐昂則認為這樣的表演是“飛向理想國”的傾向,不太接地氣。何冰說:“無論是創作還是表演,我們要表達的是承認世界是怎麼樣的,而不是希望世界是怎麼樣的。”
徐昂:現在的演員有兩種傾向,有一種是“飛向理想國”。我舉個例子,比如《小時代》,裏麵的人物形象在現實生活當中都很難發現。你要是在街上突然碰見這麼一個角落,那很有可能是在拍《小時代》。他們表達的是希望世界是怎麼樣的,而不是承認世界是怎麼樣的。我喜歡的演員是我覺得生活當中我見過的,他不是理想國的,他是表達了承認現狀的樣子,我喜歡的作品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