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冰:好比說《十二公民》裏麵,我們對表演的認識是一致的,發力的點是人物和角色。但現在被韓劇洗腦的這些人不是,他們談話的基本內容是怎麼包裝、怎麼宣傳,這是他們認為的成功是這樣出來的。就比如說,在電影電視裏,語言就是我們的文化,是我們最強大的工具。但現在的偶像劇,那幫孩子無處不在,他們還創造了一種語言你沒發現嗎?不是台灣話、也不是香港話,更談不上是普通話,就跟這兒瞎比劃。這就好比你瞎想了一門武功,拿的不是刀、也不是劍,也不管是什麼拿著就出去跟人家打,重點是你還覺得自己天下無敵,這可就一點兒前途都沒有了。
徐昂:其實演員都是被獎勵出來的,或者說人都是趨利避害的,然後大家都會按照這樣一個標準去選擇將來是什麼樣的。這個人操著一口天津話,在以前可能是他的特色,大家喜歡,他就保持著。但是現在不是了,為了獲得獎勵,他不得不進入一個統一的通道,出來之後可能就變成了你說的那種四不像的腔調。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現在很多演員,不管男女長得都很像。因為現在都是經過遴選的,就好像精子庫選優質精子一樣,完全是格式化的。大眼睛、濃眉毛,連說話聲音都挑好了,認為這就是美的。說得可憐一點兒,就是咱們現在的審美,不願意承認自己的中國美,認為韓國的才是美,要把中國變成韓國。
何冰:不僅是表演,現在有的戲劇作品也是,大家都學會了趨利避害。但是創作者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真正的優勢在哪裏?最簡單的,你問問自己,你怎麼天天吃米飯?你怎麼不天天吃麵包啊?作為一個創作者,你得用你熟悉的環境給你提供的養分,然後在身體裏聚集這種養分,最後把這些養分用來反哺這個世界。這才是你立得住、有生命的作品,你不能生編硬造一個東西,那東西是靠不住的。就像你說的一樣,這就產生了兩種不同的傾向。無論是創作還是表演,我們要表達的是承認世界是怎麼樣,而不是希望世界是怎麼樣的。
何冰 我希望做舞台上的王
Q:現在平均每年一部電視劇,選角色有什麼標準嗎?
A:沒標準,也不允許有標準。因為沒什麼可選擇的,電視劇市場就是那樣,要不就是集體拿著槍去抗日,要不就是全粘著胡子去斷案。盡管我內心還是有些渴望的,但火花越來越小了。其實倒不是局限於某種角色,而是真的希望有一個好的創作環境,可以完全放輕鬆地去演一回。當然,可能我的要求有點過高了。現在基本上都處於一種比較緊張的狀態,創作環境不寬鬆。至於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是個皇上還是個太監,這個反而不重要了。
Q:跟電影、電視相比,最吸引你的是否還是戲劇舞台?
A:對,最終還是回到戲劇。因為我覺得舞台是演員的天下,就像徐昂剛才說的,戲劇裏麵表演是第一形式,演員是第一形式。生活裏我不是一個願意當王的人,但我是一個想在舞台上假裝當王的人。你非讓我去當一官兒,我不行,也不願意,因為這跟我的天性是相違的。電影、電視不是我的遊樂場,但戲劇舞台是。
徐昂 我是個質疑自己的人
Q:在年齡相仿的導演中,你的作品產量和速度都算很慢的吧?
A:確實是,這是我自己不好。一方麵時間確實很滿,另一方麵我對這個事兒有要求。往往是人家拿來的文本我不喜歡,就沒排。但是我自己拿回來的文本大多都是很危險的,然後人家也害怕讓我做。比如說如果我拿一個電視劇本子,不是韓國那個範兒的,其實也挺好、挺動人的,但是你就需要有人能認可它、支持它。而現實是,我們最終做的大多都是韓範兒的,那樣收視率高,那樣廣告就多,那可能就不會有人願意看我這個本子了。
Q:做話劇、做電影都是叫好又叫座,接下來有什麼計劃呢?
A:繼續做吧。其實所謂的獲獎啊、票房啊,這些對我來說更多的就是鼓勵我去做下一部。但是這些認可不斷地給我提供信心,因為其實我是一個不斷在質疑自己的人,在想:你適不適合做一個導演。這個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過,到上個月還有。我想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質疑,比如你有時候可能也會質疑自己適不適合做記者,但是咱們都在質疑聲裏麵去努力、去進步,我覺得這才可能是一個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