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無可擋,避無可避。往事鋪天蓋地的卷上心田,那虛無縹緲的師徒情誼再次化作利劍,又狠狠的將我傷了一次。
我不願意在霜降麵前哭泣,便緩緩地合上了眼簾,將淚水封在眼眶裏,終是我太脆弱了。那事,過了百日之久,還是這般輕易傷我。我緩了許久,才複了平靜。卻仍不肯睜開眼睛,我害怕,害怕一睜了眼,就看到他溫柔似水的眼神全部傾注在落雁的身上,卻從不肯舍半分於我。
那時年少,怎可作數?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現在想來該是可笑的。
你若執念於此,無非是毀了自己。與他相處數十載,他可曾正眼瞧過你?你有多珍惜,他就有多不屑。妾有情郎無意,你何苦呢?我悶悶的想著。
“諳諳。”霜降鬆開了手,委屈的喚了我一聲。
霜降向我怯怯的說道,“師父那麼老了,還那麼醜,不拜就不拜,不許傷心了。”
霜降向那小狼喊了聲“去”,他倒聽話,從我膝上跳了下去,蹬的我的腿生疼。霜降乖巧地坐在我旁邊,牽著我的手。她的手似柔荑一般細嫩,玉指纖纖,應該是從沒做過粗活,相比之下,我的手卻是粗糙不堪,滿是老繭。我鬆開了她的手。
“好了,我願意的。穀主可不老,穀主可是容顏常駐,至今恍若二八少女,不許你胡說。”我勾了勾霜降的鼻頭,試探著向她笑了一下,卻怎麼也不自然,許久未動的肌肉像凝固了一般,十分生硬。我知道了,笑是不可勉強的。
霜降拉起了我的手,一本正經的向我說,“那,你是該叫我師姐還是師妹?論年齡你比我大,論醫術我比你高哦。”
“叫名字就好。還有,我不叫諳諳。叫江諳。”我淡淡的回了她的話,我很討厭‘諳諳’這個叫法,總感覺怪怪的。
江諳,取得是曾諳江南之意,紀念我死去的江辭。隻是現在我不太喜歡這個名字了。也就隻有我連名字都要自己取,我苦笑幾聲。
我隨口問道,“你覺的江子衿相比江諳哪個名字好聽?”
“清清子衿,悠悠我心。子衿好聽。”霜降笑著回答了我,“不如我以後喚你子衿吧,江諳這名字聽著很是沉悶。”
我向她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江子衿’我默念了一遍,這是我的第三個名字。
霜降聽了似乎很高興,癡癡的笑著,她這一笑正是恰到好處,秋水眸子中泛著層層漣漪,螓首上蛾眉舒展開來,像柳葉一般將舒未舒,撩人心弦。霜降總是那麼開心,她是那麼清澈,那麼簡單。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大概就是說的醫仙穀的黃昏之景吧。落日殘霞之下,遠遠的掠過幾隻南飛的大雁。橘色的太陽光照在霜降的臉上,襯得她格外動人。
她是我見過生得最令人舒心的少女。
我才要細瞧這美人,眼前卻又是模糊了。恍恍惚惚的,隻能大概看個輪廓。我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仍是朦朧一片。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此番,我正是映了這句詩,不相稱的是我不若楊貴妃美貌,也沒有癡情之人來疼。不定我的下半生都要躲在麵紗底下來活,孤老一生。
終於,眼前一片黑暗,我再次陷入了茫茫的黑夜,我的世界似乎再透不進一絲的光明。又是看不見了。
或許,要毒發了。我察覺到得渾身經脈逆行,身體內似刀割般的難受,血氣上湧,像浪花打石一樣衝擊著我的內髒。我強壓下喉將發間簪子拔下,向著手臂劃了幾道,看著鮮血奔湧而出,我才勉強可以忍受。
一切皆在瞬息之間,霜降來不及阻止我,尖叫出聲。刺破了穀中的靜謐,驚起不少回巢的鳥雀。
“諳諳,不可以……諳諳……”
耳畔的聲音愈發遙遠,血液濺了一地,意誌更加朦朧。
我似乎在依稀見到一個白衣女子,看不清容貌,卻聞的出她周身繞著淡淡的梨花的清香,她溫柔的看著我,嘴裏喚著我梅兒,我努力地伸出手去抓她卻怎麼也夠不到,我下意識的開口,竟是嗚咽地喚了她一聲娘親。
我溢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其實我並不知道,正是由於這幾道傷痕在手腕上,穀主才發現了我手腕的天生的五瓣梅花紋,不帶任何色彩的梅花紋。她才願意用自己的修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