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最後瘋一次(2 / 2)

“三兒,這歌嘛,咱們缺個鍵盤手……要不,換首歌?”

“Irgendein Arsch ist immer unterwegs!”

魏航無奈笑笑,舉起酒瓶對麥克風說道:“各位,喝酒!今晚我就陪這個瘋子玩玩……他媽的三兒,玩音樂的裏麵,也就是你個傻逼,端著民謠琴唱哥特了……”

鼓手小廝無奈敲敲鼓邊,對魏航抱怨道:“老大,這歌沒有鍵盤的話,我和尕龍怎麼切進來?”

魏航扭頭答道:“我用電琴代替鍵盤吧,跟我的點兒進……”說罷,魏航試彈了幾個音,定了節奏和曲調,說:“開始吧!”

“等一下……”台下忽然傳出一聲帶著滄桑的嘶吼。

酒吧昏暗的角落裏,搖搖晃晃地站起了一個男人,他舉起麵前的酒杯,顫顫巍巍地灌進嘴裏,然後緩緩轉身,從陰影裏步步沉重地走出……

竟然是已然喝得爛醉的花逝!

他扶著身前的酒桌和座椅,將自己的身子拖向舞台,舉起手指向我說:“鍵盤……我……我來鍵盤!”

頓時,酒吧裏的人開始壓縮越來越濃烈的情緒,仿佛雨前的天空,卷起了越來越厚的積雨雲。一些年輕的女酒客已經忍不住興奮的情緒而驚聲尖叫了起來,像是陣陣電閃雷鳴。

花逝幾乎是被酒客們推著爬上舞台的,他走到我的身邊,扶著我的脖子,用迷茫的眼神看看我的臉,忽然眼神迷離地笑道:“打扮……打扮得挺像那麼回事……”他伸出手來問我:“唇彩,你的唇彩呢?給我。”

我掏出唇彩,花逝醉笑著瘋瘋癲癲地給自己也塗了個黑透了的嘴唇,撲在鍵盤旁邊,向已然躁動的全場聽眾擺出噤聲的手勢,而後滿意地點點頭,手指突然發力,一串在他即興改編下難度極大,但極烘托情緒的前奏已然奏響。

花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天花板,甚至因此露出了大部分的眼白,他隨著節奏大幅搖動身子,再加時不時醉醺醺的詭異笑容,那神情,仿佛他不是在彈鍵盤,而是在嗑搖頭丸。

45秒後,小廝的架子鼓切進,鼓點帶來的強勁節奏令花逝的琴聲更加有力,一分鍾的鍵盤和架子鼓的前奏過後,我撕裂般的聲音,伴著尕龍的貝斯,像被驚醒了睡眠的雄獅那樣,發出了一開始就將歌曲推向頂點的吼聲。

盡管我的民謠琴在一係列插電樂器的轟鳴中根本聽不到任何音量,但我依然精確地按著每一個和弦,像是一種儀式化的宗教禮儀。我唱著不甚標準的德語,心裏想著這支歌的含義:對你對我,這都已不是什麼秘密,生活常常充滿艱辛,然而我們鬥爭,有失亦有得,最終一切進展順利,經曆這一切真好,但當我們仍在歡呼,就已有人作梗,因為總有些混蛋擋在路,總有些混蛋擋在路上!太多人對和平說得太多,而一些人亦為之努力,然而我們要的總是太多,如果沒有人給予,又從何處索取?我們的生活、我們的愛,一切幾近完美,但卻出現了寄生蟲,噴出毒液把一切毀壞,因為總有些混蛋擋在路上,總有些混蛋擋在路上……

魏航和崽崽配合著彈奏電琴旋律,而在歌曲進行中,他向我投來不解的目光,仿佛是在問我:你不是在家和媳婦兒共度良宵呢嗎?怎麼突然打扮得傻逼一樣來唱搖滾了?瞧你那棒槌一樣的手指,生疏地像五根大蔥……

我同樣向他投去別有意味的目光,你他媽的把肇可可怎麼的了?好不容易有個真心對你的姑娘,你傻逼卻不珍惜……卻也不知這傻逼有沒有讀懂我的眼神。

這一夜,似乎我和花逝,和魏航,同時在音樂中找到了彼此的共鳴……我們的感情在左右著我們對一個個音符的控製,因此這支狂暴的搖滾,竟透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但漸漸地,我的視野開始空曠和模糊,大腦逐漸開始空白,一個個陰鬱的表情,一段段沉重的回憶便開始走馬燈似的攪和我的腦細胞,像一隻隻順著鼻子鑽進了大象腦子裏的老鼠,不安地竄動個沒完沒了……我開始感到漸漸加重的壓抑……太壓抑了……太壓抑了!

一曲作罷,我聽到了絕對是我表演生涯中,最聒噪的撕裂耳膜的全場嚎叫。在抒發了原始情愫的叫聲中,有人狂灌烈酒,有人砸了酒瓶……

我端著吉他久久無法平息,含著熱淚劇烈地喘息……我終於無法承受這鋪天蓋地的情感的崩塌,跪倒在舞台上痛苦地幹嚎,直到劇烈的咳嗽令我幾乎無法呼吸……窒息的痛苦包圍中,我扭曲地吼著聲音,終於站起了身子,雙手握緊了吉他的琴頸,將琴身高舉在頭頂,像開天辟地的盤古,掄圓了一柄砍碎了世間所有束縛的大鐵斧般,狠狠地砸在了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