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未緊,因而僅僅是挨個將琴弦緊了緊、試了試音,便已然令我呼吸斷絕般震撼。而當我緊好了六根琴弦,用指甲輕輕劃了個琶音……
仿佛一個腳頭沒個輕重的司機,一腳將瑪莎拉蒂的油門幹到了底,怒吼的車子那渾厚的推背感讓人驚得神魂顛倒!這把吉他的琴聲一出,我全身上下猛地一陣冷戰,手頭一軟,險些將琴跌在了地下。天啊!我忍不住感歎,一把沒有磨合過的新琴就能發出如此蕩人心魄的聲音,若是它被琴界高手調教一段時間,那還不得將聽客爽得飛上天去?忍不住彈奏了一曲千與千尋的片尾曲《Always with me》,琴聲未完,燥熱的天氣中,我卻已然起了一脊背的雞皮疙瘩,冷得令我一個勁兒地發起了顫抖。
再次看了看這把琴,我能認出它是一把Taylor的電箱缺口民謠,卻根本無法估計出它的價格……像一個灰姑娘,第一次見到一枚10克拉、D級顏色、Flawless級淨度的鑽石,你問她這鑽石價值幾許,她又會如何作答?
再次彈奏,無數音樂的靈感像放煙花一樣絢爛了整個心海上空的銀河,我激動無比地,想要即刻為林裳創作一支僅屬於她的歌曲!
仿佛一支頂級的毛筆一般,即使筆力微弱的執筆者也能很快寫得一手好字一般,一曲憂傷中帶著些許執念意味的主旋律很快定型,反複談了幾遍,加了引子和結尾,最後用一手花俏的指彈掃弦相結合的副歌部分,將全部的片段連接。再彈幾遍,修改幾個過渡生澀的音符,曲便算是一氣嗬成般作成。
一麵周而複始地彈著伴奏,一麵思索幾許,漸漸將一些想要和林裳說的悄悄話般的詞句,填成了一副歌詞。
而當最後一個不令人滿意的韻腳被我修改完畢後,洗浴間裏撒花噴頭水流聲戛然而止,很快,一陣悉悉索索的穿衣聲過後,哢噠一聲,洗浴間門鎖響動,林裳就要走出!
我急將琴帶裝在琴身之上,而後關閉了房間內所有的燈光,抱著吉他衝上陽台,敞開了九扇木質窗欞分割而成的全部窗子,將月色和夜風像鋪灑的水霧般投進陽台。
林裳在黑暗中輕聲怨道:“陸鳴?你為什麼不開燈啊?”
“丫頭!不要開燈!”
林裳似乎愣了一陣,語氣低落說道:“你要做什麼?”
“你來,到陽台這裏來,我有話跟你說。”
“就這樣說不行嗎?”
我帶著些許命令的語氣說道:“不行!你快點來!”
濕了水的拖鞋啪噠噠地從洗浴間門口移至飯廳,轉個彎,又啪噠噠地挪到了客廳,而我想,林裳應該已經看到了我的影子……
左手輕輕按住Am和弦,閉上眼睛狠狠呼吸了幾次,右手柔中帶剛地掃了下去……極用心編曲的前奏過後,我輕輕唱道:“殘缺的月~寂寥的雨~海麵上飄著一枚斑駁的漂流瓶~瓶中信是你~哦~是你的情意……猜不中的謎~解不出的題~黑板上落著一首工整的情詩句~情詩句是你~哦~是你的心意……如果有時光機~回到十年前去~我要去尋找你~揚起裙擺的你……如果有時光機~回到十年前去~我要去阻止你~拋下漂流瓶的你~如果有時光機~我要拆開那封信~我要念那情詩句~我要說我愛你~哦~愛你~我要那時候就愛你~愛你~不讓你的心~在淒涼的海上~十年的飄零……”
琴聲止歇,我輕輕舒緩著劇烈顫抖的心跳,用穩定的語氣緩緩說道:“畢竟即興創作,且時間又短暫如此……我已經用盡了全部的能力,試圖去表達一種,希望可以早點遇見你、早點愛你的願意……我隻是希望,如果能夠早點和你相遇,你那心情的天平,便能永遠朝著快樂的方向,傾斜下去。”
黑暗中的林裳默不作聲,也不知她是哭是笑,究竟是個什麼表情。
似乎幾分鍾過後,她依然沉默地像是整個房間裏都沒有她一樣。我不禁有些失措,訕訕地輕輕說道:“對……對不起啊,未經你的允許,我就……就彈了你的吉他……”
話音剛落,房間裏忽然微微一聲抽泣,撕破了夜黑和月白相互映襯的午夜時分,在靜默的背景中,這一聲抽泣,像極了那些最憂傷的小調吉他曲的尾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