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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舞蹈教室的時候,我已經恍惚到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如何返回彭州的,開車,還是打車……我竟然真的忘記了。我像是個在搏鬥中敗下陣來的公雞,所有張揚著的羽毛全部都耷拉了下來。
郭芓蕎和尕丫頭在一盞昏黃的燈下收拾著堆積在一起的舞蹈服裝,兩張麵孔上都滲滿了汗水,她們卻無暇擦拭。
尕丫頭瞧見了我,驚喜地撲在我的麵前,手指我的懷中,呼喊道:“哇,好可愛的貓兒啊!”
我這才在萬般驚愕中回過神來,我的左右雙臂的臂彎裏,竟然抱著喵妹兒和豆豆兩隻貓兒!我朦朧地想起適才似乎是回過一趟海青工具廠,抱了兩隻貓兒出來,可我卻連這樣的記憶都沒能寫入麻木了的大腦。
給兩隻貓兒找好新的住處,正怔怔地發著呆,忽然一隻小手伸到了我的麵前,我稍稍一愣,於是尕丫頭的笑臉更燦爛了許多。她的掌心裏托著一塊小巧的麻花,麻花扭得極細極好看,我卻隻看了一眼那麻花身上七扭八扭的疙瘩,便想起自己錯綜複雜,理不出個頭緒的念頭。於是眉頭不禁微微一皺。
尕丫頭瞧我臉色不好,怯生生地說道:“鳴叔,這麻花……是奶奶親手做的,她要我帶給你和郭老師,請你們嚐嚐好不好吃。”
尕丫頭清脆的聲音和無瑕的眼神,以及溫柔的笑容,這幅純真的神情足以溫暖所有的事物。於是呆若木雞的我,像是堅冰一樣的心情被她的溫暖融化,還沒接過麻花來,倒先是完全失控了地,把一滴淚灑在了尕丫頭的手上。
“鳴叔……你,你哭啦?”尕丫頭憂心忡忡地問道,目光裏還夾帶著一些懵懂的天真。
“沒,沒有……你鳴叔的心是鐵打的,怎麼會哭呢?”我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著,慌手慌腳地從尕丫頭的手心裏拿麻花,卻一個不小心,將它掃落在了灰塵蒙著的地上,“對……對不起。”
“鳴叔,不要了,這裏還有!”尕丫頭轉身提起一個塑料口袋。
我卻呆呆滯滯地從地上拾起那髒了的麻花,擦也沒擦便塞進了口中。
我仿佛帶著不知指向誰的恨意,大口地嚼著。那酥脆的外皮,和充滿麥香的內裏,紅糖的香甜和清油的馨香,還有沾著的浮塵的苦楚,以及幾顆細小砂石的硌牙,種種感覺層出不窮地紛至遝來。比之扭曲纏繞的外表,這麻花的味道,更像是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的人生。
咽下了食物,心卻忽然空落落的無處安放,整個人又跟著發起了呆來。
而郭芓蕎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交待尕丫頭先回家,自己單獨留了下來。
“陸鳴,為什麼把你的貓兒帶來了這裏?還有,我怎麼瞧你,好像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結巴著說道:“芓蕎……舞蹈比賽的事情,可能遇到了點麻煩……不過……不過我會努力解決,我明天就想辦法解決……”
郭芓蕎搖頭道:“比賽的事情遇到挫折我倒不意外,可是你……”一隻手掌按在了我緊握著的拳頭之上,郭芓蕎關切地問道,“為什麼要把你的貓兒帶到這裏來?你……究竟出什麼事兒了?”
我痛苦地撕扯著頭發,語無倫次地說道:“芓蕎……你不是,你不是說想去上海看看汪銘嗎?什麼時候去……咱們可以一路,我……我要去趟杭州!”
郭芓蕎是個聰慧的女子,無需我再多言,她已然將我的境況猜了個七八分。她用最溫柔的聲音試探著問道:“是不是,你和林裳之間,出了問題?”
我顫抖著的沉默代替了我的回答。
郭芓蕎靜靜地歎了兩聲,思索片刻道:“我當然希望可以停下腳步,陪你去一趟江南,可是……我們走了,‘親子之舞’怎麼辦?你也不希望它剛剛開始就宣告終結吧?”
“我當然不想……我當然不想……”我喃喃說著,起身向教室裏的小小隔間走去。回過頭來,給了郭芓蕎一個麻木的勉強的微笑,說,“明天開始我會全身心投入舞蹈教室的,舞蹈比賽一定會如期舉行,我們的‘親子之舞’也一定會一炮而紅……我發誓,一定會的!就請給我一個夜晚的時間,不管這個夜有多難熬……明早的我,也一定會全力以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