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有效閱讀的記人美文 9.(3 / 3)

全班的同學,沒有一個來慰問他的,他們都共同表示著一種諷人的微笑罷了。

他依舊地一直找到在我旁邊的座位。

“啊!你……”

“燒了!什麼都燒完了!”

他身上穿著一件新從估衣店裏買來的製服;皮鞋沒有了,隻拖著一雙草履;書,筆,就連一張紙片,也都完全沒有了。

我記得他有一次曾在黑板上有意無意地寫過——

“生下來便是什麼都沒有的。”

這並不是什麼意味深長的話,也不能說它是今日的讖語。那些生下來便富有的人們,天地不知道被他們怎樣解釋呢。

就是在學校最簡易的食堂裏一次也沒有碰到過的野村君,對於這次遭難,是怎樣地給他一個重大的打擊啊!

我所能夠幫助於他的,都盡量地幫助他了。那最有趣而又使我想到所謂“現世現報”的俗語,仿佛在我們之間,“靈驗”了。

他每星期都借給我抄錄的曆史筆記,誰也料想不到他又會借了我的去轉抄一次的;這是最適宜不過了:因為沒有另外一個朋友可以借給他筆記,並且,這筆記又是他親自抄下來的。

過了不到十天,我的曆史筆記又還給我了;可是那上邊已經經過他一次細詳地修改——字寫錯了的更正過來,中間丟落的填補進去……

以後,這冊筆記,便成了我最寶貴最心愛的東西……

第二年的初夏,我便因為種種原故不能升學了,在我還是猶豫難決的當兒,野村君的問候書翰早巳到了。那信是用英文寫的——大約他知道我所能夠了解的英文總要比日文多些似的。

信裏大意說K大學確是一個貴族學校,於我們總是格格不入的,他已經預備另轉其他官立的大學了,最後問我因病是不是就要回國去……

我寫了一封回信去,可是永也沒有再得這位無言的朋友的音息了!

他是轉學了麼?他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不久,我便匆匆地回國了,野村君的消息,更沒有方法探詢了。最可追悔的是我再度去東京的時候,竟沒有親自到K大學去尋個水落石出。

除了記住幾個耳熟的驛站名字,一切對我都生疏了,每當高架電車在田町驛內停留的時刻,我便禁不住地探首翹望那聳立山頭的K大學的樓頂……我是在關心那圖書館的角樓已經修繕好了麼?我是在關心那裝腔作態的英文先生,抑或是那鬆懈的六笠先生呢?不,不,都不是的,我所懷想的那個無言之友,我今生還能不能再默默地和他坐在——起了?……

第二次從東京回來,又已經一年多,我知道現在山手線的高架電車,已經是圍著新的,複興後的大都市駛轉了,但這是不會變的,它依舊很匆忙地從這一站到那一站;車裏擁擠著男和女,飽藏著美與醜,香和臭……

即或有可能的時候,隨著車子轉罷,你可以看見皇城,可以看見海浜,可以看見無數無數的煙突和旗亭……但野村君的黝黑的麵影,真不知到那裏才能尋得著呢。

一九三○,六月作

(選自《唏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