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鳥難離(1 / 1)

山賊們見到那張若冰雪堆積而成的秀麗容顏時,暫時想不起為何這樣美麗的少女會孤身一人出現在夜裏的山中。按照老人的說法,不是鬼怪也是狐精。

少女一身柳黃煙紗裙,略略在衣襟與袖口處繡了幾瓣柳葉,極其素淨;如墨長發用緞帶隨意挽起,清露幽然,秀美無倫。隻是眉間如聚霜雪,莫可逼視,冷眸一轉,直視眼前眾人,若一種無形的壓力掐住他們的咽喉,甚至能讓人窒息而死!

他們敢摸著良心發誓,這女孩實在是生平未見的絕色,卻詭異邪氣得緊,叫人周身冰涼,汗毛直豎。

晝夜交替的傍晚,美麗的孤身少女,再加上一些鬼怪的臆想,令三個山賊慌了神。為首的賊匪將心一橫,想著不管是人是鬼,先砍了再說!刀鋒逼近,眼看少女要被一刀兩斷,最後倒在地上的反而是那名賊首,更詭異的是他居然自己刺穿了肚子!

如此不可思議的情況,讓剩餘兩人倒吸一口涼氣,不知誰顫抖著擠出一句。“鬼、鬼、鬼鬼……鬼啊!”

此刻唯有落荒而逃,怎還顧得上同伴的屍體。

小黑乖順的俯身去嗅自己的主人,書生雖還有些暈乎乎,但相伴多年的熟悉氣味怎會不知?他伸手拍了拍小黑的驢臉,讓它別擔心。

“它很忠心又聰明。”清冽的聲調仿佛珠玉落地,不帶任何感情。接著少女無懼於一旁腸穿肚爛的屍體,輕盈的蹲了下來,在手帕中抖上藥粉,準備係在書生頭上令他止血,書生卻製止了少女的動作。方才少女從袖籠中拿出手帕時,他聞到了一股梅花香氣,若非真正懂得製香之人,斷然不知這香氣何等珍貴難得,非尋常之香可比擬。

“香帕若沾了血,便可惜了。”介於對製香人的尊重,他實在於心不忍。

難得遇到同道中人,不免心心相惜,不料對方隻是沉默,書生略感疑惑,不禁抬頭去看手帕的主人……便是瞧了這一眼,便徹徹底底的呆了。

沒想到救了他的竟是一名妙齡少女,更想不到這深山危嶺之中,竟會有如此明珠美玉一般俊極無儔的人品。清麗秀雅,冰雪出塵,隻是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蒼白異常,好像天山的冰雪,冷到極致反而沁出那獨一無二的美麗。不,這麼說並不能將她的獨特盡數道完。準確來說,她更似一幅畫,萬縷雪花縈繞過後的靜立白梅,既不遜雪三分白,也不輸梅一段香。

自見到少女的第一眼,書生已心醉神迷,隻管說著呆話,少女不理會書生,徑自替他包紮。

“在下苑曲曲,從小父母早逝,全靠養父拉扯長大。今年一十七歲,最喜歡四處遊曆,觀星製香,以算卦問卜為生,風水驅邪也有涉獵。姑娘,在下見你麵善,想為你排上一卦,可好?”少女隻管自顧自的包紮,一句話不說,苑曲曲雖是自作多情,卻也不覺尷尬。他從懷中翻出個龜甲殼來,搖著裏麵的銅錢,一枚枚放到地上認真審視,開口道:“姑娘你六親緣薄,幼時會有大變故,待到少年時雖名利雙收,卻逢刑劫,恐有殺身之禍,幸而能遇到貴人,化險為夷,從此歲月常好。這一生嘛,功名利祿都不差,非要說缺點什麼的話……”

少女的手戛然停下,隻是那張秀麗的臉上,依舊看不出表情變化。

苑曲曲掐指自語了一陣,隨即認真的看著少女說道:“姑娘,你命裏缺的就是——在下。”

未纏上去的絲帕,悄然從少女掌心滑落,便是她這樣冷心冷情的人,也不免震驚。

“在下與姑娘是雙鳥難離之命局,上天注定的姻緣。在下一窮二白,身無長物,這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與姑娘共結連理一法。”

從未有人令少女如此地窘迫尷尬,動怒生惱。這人若不是癡呆,便是瘋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