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一陣,柳冥冥才淡淡道:“你我是兩個世界的人……追求沒有結果的事,不具任何意義。”
“在下並非追求結果。對在下來說,兩人相伴的過程遠勝於結果。明知放不下,又何必欺騙自己,倒不如跟著你的好!你做一天、一年、一輩子的刺客都無所謂,在下絕不讓別人傷你,害你,殺你!在下會用一輩子來證明對你的諾言!若有一天你得到自由,而在下還活著……到了那時……”苑曲曲說得懇切,便真的是鐵石心腸,也能感受到其中誠意。
人心變化那樣的大,一輩子又那樣的長,若苑曲曲執意如此,柳冥冥也無可奈何,待他改變主意的那天,不用她多說什麼便會離開的,但這份率直的心意,她還是很感謝……至少此刻,她會好好珍惜。
“若那時……我還活著,而你也還想娶我的話,我就嫁給你。”柳冥冥的話讓苑曲曲徹底呆在當場,顯然對這個突然急轉的狀況,他還暫時沒能反應過來。“我是刺客,殺人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你若不怕,便一起吧。”帶上一個不會武功的書生,無疑是一個大包袱,便是囑托的話,說出口也是冰冷而刺耳的,卻很高興能有人的陪伴。
第二日,苑曲曲去找農戶借衣衫,獨自下山去了,他的腳程倒快。柳冥冥換上的這套衣服相對厚重,卻幹幹淨淨,一看就知道做農活必選衣料,她換上後發現有些鬆散,隻得用腰帶緊緊紮好腰身。
柳冥冥走出山洞一眼就瞧見了他,苑曲曲笑道:“你穿什麼都好看,待到了鎮裏,我賠你一身吧。”言罷隻是含笑注視著她,眼中的寵溺暖得好似能將冰雪融化……從未有人用這樣的神情看過她,反倒令柳冥冥略感尷尬了。
“山賊說你的銀兩不夠打壺酒,不過他們倒是對你的男色……”見柳冥冥如此認真的回憶並且闡述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況,苑曲曲麵色脹紅,像煮熟的蝦,連忙打斷道:“不是不是,在下堂堂男子,怎,怎可能被男人看上——!”他窘迫的樣子既滑稽又好玩,柳冥冥渾然不覺她唇角噙著的淡淡笑意,直到苑曲曲癡迷的眼神時,方才注意到這一節。
柳冥冥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他,雖不是過目不忘的俊美,卻是一個如白玉荊溪般的男子,眼角眉梢都是溫和,稍顯淩冽不足,尤其那雙眼,溫柔到你會覺得它是沒有界限和底端的海,甚至會產生將你溺死在裏麵的錯覺。作為一個書生來說,他秀氣文弱的臉是相當標準的。
“柳姑娘,你笑起來很好看。”苑曲曲就是這樣的人,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從來都隻有出口後才知道自己唐突,然後柳冥冥沒什麼反感或表示的話,他會將錯就錯。
柳冥冥自是不會搭理,徑自理了理袖口,順帶將垂下的長發攏至耳後。苑曲曲卻不懂見好就收,文秀的臉上透出幾分憂愁,慢慢眉頭又鬆散開來,反倒露出了些許堅毅神色來,他認真道:“柳姑娘,我喜歡你,真心喜歡,在下隻怕自己會越來越喜歡……”
她的膚色本就雪白,這番不受控製的臉紅起來,更是一看便知。雖知道苑曲曲是個說話不防頭的人,但這樣直接的言語,他也能氣不喘臉不紅的認真來說,便是拿來當玩笑聽也沒法子。柳冥冥無奈之餘難免尷尬,再加上從未被男子如此直接熱烈的追求過,更添了少女的羞澀。
兩人的下山的速度和步伐來看,苑曲曲的確和一般書生不同,他的步子很穩,難行的山路走得很順暢,到了半山腰呼吸也沒有紊亂。這四處遊曆的話果然不假,不過苑曲曲說他的視力不算好,到了傍晚便不怎麼看得清路了,晚上更是摔得一塌糊塗。
“你,真的半點武功也不懂嗎?”柳冥冥隨意的問出了她心中最在意的問題。意外地,苑曲曲停下了腳步,臉上是難得的鬱鬱之色,握住腰飾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不會。”或許山林裏的樹葉密不透風,產生一種陽光無法穿透的冷寂,披灑在他身上的光也變得像寒冬月夜裏泛著的縷縷寒氣。
即便苑曲曲沒再多說,你也能感受到他對武功二字的痛恨,隻怕其中是他不願提起的隱情。每個人心底的傷痛,誰都沒有資格去觸碰,即便苑曲曲口口聲聲的說喜歡她,要娶她,柳冥冥也無權幹涉他的過去。